野兽嗅蔷薇(98)
此时云姨也已过来,帮着掌柜忙活着店里的事,因她离开几年,顾着那边顾不了这边,对徐长清关心不够,所以在知道徐长清自己经营着这么大的玉店之后,便是有些心酸,回来后便常常过来帮忙。
掌柜这时取出一件首饰盒出来,然后对云姨道:“这是东家十天前拿得一块玉石让德子做的一套首饰,说是专门为夫人准备的。”
云姨听罢露出惊讶之色,抬头看了眼在不远处看书的徐长清,随即犹豫了下打开了盒子,一看之下便是心中喜悦,竟是她最喜欢的粉色玉饰,一对晶莹剔透的浅粉色镯子,两点浓粉的玉坠,一只粉玉钗,样式都极为讨喜。
掌柜在旁看得渍渍称赞道:“这一套质地这么纯净,颜色这么嫩的粉色玉饰,京城里也仅此一套,绝对不会再有同等好的玉饰了,夫人且戴上看看……”
云姨心下喜欢,便伸手取了一一戴上,对着镜子一照,原本就显得年轻的脸庞因这套粉晶更是年轻了几岁,与身上这套浅白透着粉花的衣衫相得益彰。
掌柜看得也是连连称赞:“夫人戴粉色就是好看,比原来的白色和田玉好看多了。”
两人正说着,此时自门外进来几个人。
一看装扮便知是外地人,因衣服和发饰都不是京城现在流行的款式,但料子却也极为贵重,显然是大富之家,中间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夫人,一身江南的红紫锦绣衣衫,很是华贵,头上的玉饰也有六处之多,身边两位都是二十余岁的青年才俊。
三人一进来便是冲着玉饰而来,那四十多岁的夫人先是看了眼柜台里的玉饰,伙计前来招呼却也不理,而是直接唤掌柜。
掌柜见状忙迎了过去,“夫人,不知您要选何种玉饰配戴?”
那夫人脸色明显带着几分傲气,说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玉饰拿出来我看看。”
掌柜一天看尽无数人,自然心里有谱,这种人虽是外乡人,倒是有点钱财,本着外乡人钱好赚的念头,立即让伙计取来了三件上品首饰,一件极品手饰。
那夫人看了倒是没挑出玉质雕工什么毛病来,只是赚红色紫色颜色老气,春带彩的颜色又太花,掌柜不由的又看了眼她,这几样是京城里夫人小姐们最受欢迎的玉色,大方得体精致又耐看,种地也都是冰种以上,极品的那支是罕见的玻璃种底带着蓝飘花和绿彩,即朝气又显脸,怎么会显得老?
而眼前这位夫人,眼角已是长出凤尾皱,额头也不光滑,皮肤虽是保养的细白,却已不是年轻的模样,这些颜色配她已是足足有余了,不过买卖即要赚钱也要让客人满意。
随后掌柜又取出一套显皮肤白的无色玻璃种及一套嫩粉玉,这位四十余岁的夫人看了两眼,嫌那玻璃种无色,难看得紧,那粉晶颜色太假,不够自然……
任是掌柜好脾气,也不由一时语塞,这天然玉石本就是自然形成,种地不同颜色各异,他可以不夸张的说,玉店里凡是摆在眼面的玉石,都是无瑕之玉,雕工也都是京城数一数二,颜色也比其它玉店的玉石品质更加好,能在他店里挑出这些让人无语的毛病来,他有些怀疑这位夫人是否是别的玉店派来砸场子的。
却不曾想这位夫人一转头竟是看到不远处的云姨,眼前一亮,然后指着她手腕的玻璃种粉晶手镯问道:“那粉色手饰可是你们店里的?”
掌柜一见脸色一顿,随即道:“是出自店里……”
“可还有?”
“这玉饰乃是东家送于战夫人之物,仅此三件,已是没有……”
这位外乡来的夫人显然初来京城,对战家不太了解,竟是问掌柜:“是否能让她卖于我……”
掌柜显然被她这句话给说得有些愣,真不知她是开玩笑还是怎地,随即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们东家送于战夫人的,恐怕是不会卖的……”
那位外乡来的夫人显然看得那粉晶目不转睛,也不等他说完,便是主动上前问道:“你手中玉镯需要多少银两可以买……”刚才她目光一直盯在那粉晶上,此时看到戴的人的脸后,顿时脸色一变,“你是……”
云姨正帮忙收拾着柜上的空盒,听到有人问话,一回头也是愣了下,面前这位极是眼熟,随后便记起,这是江南首富徐家的嫡夫人,当年姐姐出嫁时她便见过。
这冷不丁见面之下,若说不心慌是假的,自己当初带着徐长清离开并没有通知徐家一声,是悄悄连夜走掉,本以为跑到这京城与那徐家隔的这么远,从此会相安无事,却不曾想竟会在此地遇上。
不过云姨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这徐家当年便已是放弃了长清,虽然长清现在在京城里已是有些头脸的人物,但是这徐夫人也是没必要再认回去与她儿子一起分徐家的产业。
何况自己来个胡搅蛮缠死不认帐,也不怕这徐夫人能怎么样。
于是便当作不认识道:“夫人,你有何事?”
徐夫人顿时开始疑惑起来,她记得当年那对姐妹花,姐姐生得极美,后来被老爷看中,嫁入徐府后得了老爷宠爱,生下了府里三子,名为徐长清,而妹妹却是生得差些,但胜在年轻秀丽,不过她记得那对姐妹两相差不超过三岁,这些年过去了,这妹妹也应该是三十五六岁有余,就算还活着,也不应该还如当年未出嫁时一般模样。
就在她以为自己认错人时,不远却是走来一位穿着一身浅蓝冰绸,眉如墨画温润如玉的男子,细看之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同样冰蓝如水的玉簪,看着即闲静又文雅,衣衫领处那一圈白色狐毛更是衬得男子面白如玉,腰间系着玉带,侧垂下一枚与发簪一般玉质的蓝水精雕玉佩,行走间,气质清癯,风姿隽爽,竟是有说不尽温润美态。
不过徐夫人却是看得脸色大变,若说刚才还在怀疑云姨的身份,但看到徐长清后便是不再有一丝怀疑,也更加有些惊惧起来,这位男子的长像与当年嫁入徐府的妾室眉眼竟有七八分相像,若说不是母子她却是不信的。
随即便见徐长清面上带着笑意对云姨道:“麻烦云姨照顾下天儿,我且去后院做些点心过来。”
小银狼虽是年幼,但因是贪狼一族的血脉,天生对狼犬类有威压,所以每每一入后院,几只流浪狗便是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半点精神也没有,小银狼更是耀武扬威如将军巡视一般,非要踩在狗头上彰显一番它的王八之气才肯罢休,所以徐长清尽量很少带它入后院捣乱。
小银狼此时正趴在徐长清手中熟睡,徐长清抬手怜爱的轻抚几下它的后背,便要递于云姨,目光一转间,竟是看到了旁边脸色红白交错的徐夫人。
徐长清顿时停住了手,心头俱是一震。
而跟在徐夫人后面,在看玉的两位公子见到徐长清时也是一愣,随即便道:“娘,他,他不是得了天花,已经死了的那个……”
徐长清自然认得他们,两个都是徐家嫡母的儿子,小时踩在他头上没少欺负于他,随即抬眼看了云姨一眼,收到云姨眼色后,便微转了个身,当做不认识她们一般,寻了个理由便与云姨一同离开。
而后面的徐夫人却是紧盯着两人,眼中从疑惑到肯定再到嫉妒,表情变化的何其之快。
当年那个勾引老爷的小贱人已经死了,而今这个小贱人的儿子竟然活着,不仅躲过了天花,逃过了满脸麻子,居然还生得如此出色,硬是压了自己儿子一头,这如何能让她甘心。
还在京城里开了玉店,更是让她嫉妒莫名,而那小贱人的妹妹本来与自己相差不了几岁,如今看来竟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自己与她站在一起,便如母女一般,又怎么能不让她气得发狂。
身后徐夫人的两个儿子更是火上烧油的说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明明是徐家人,却装做不认得咱们,莫不是因为他们在京城里混出点样子,就忘了自己是谁……”
徐夫人一听之下更是心中大恨,竟是连玉饰也不买了,恨恨的剜了眼他们的背影,道了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