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春(3)
而且王府的伙食,更加让我愤怒。我原想其他物质条件贫乏点倒也算了,只要三餐质量搞的上去,我也不十分计较。谁料到皇帝听说弟弟活了,从宫里头派了个御医来给我把脉。老头子眯着眼掂着胡子一出神,我就料到他琢磨不出个好儿来。果然,半晌后御医说小王爷体内阴气未除,宜用清淡的吃食细细调养,扯过一张纸龙飞凤舞开了张单子给大厨房,奶奶的老子就吃了四天的青菜萝卜皮。
终于在今天傍晚,晚饭的菜里头有一道我梦过很多回的鱼翅汤。汤盆一端上来,我的眼就直了。今生今世,我总算能知道鱼翅是个什么味儿了~~偏偏身边围了一个夹菜的,一个盛饭的,一个盛汤的,一个拧手巾把子搽嘴的。考虑到目前的形象。我很有派的拿筷子指指汤盆。盛汤的手脚麻利,我扯开肚皮,尽情地喝了一顿,算是勉强补回一点四天份的油水。
抹干净油嘴我嘱咐个下人搬张椅子在回廊下欣赏暮色。泰王府的房子典型高门朱墙的豪宅。屋脊绵绵院落层层,中间游廊相连,雕花的栏柱,彩绘的飞檐。院子里头水池假山,花草芭蕉据说都大有讲究。我五天的工夫,都在主厢房跟内正厅之间来来回回,内院游廊尽头的月门,颇引人寻思。
一阵小风吹过来,我环视眼前种种,莫明空虚涌上心头。这些天一到晚上,我都分外的伤感。尤其是王府的下人掌灯时分开始点蜡烛的时候。
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失去才知道珍贵,离别才了解美好。当年我窝在月租金300的破屋子里对30瓦日光灯棒耿耿于怀,现在我情愿拿泰王府半份家产换一个20瓦的黄灯泡。
夜色重了,风凉了,蜡烛点起来了。我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强烈。五天了!!我已经压抑了五天,灵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饥渴地呐喊呼唤:让我抽一口!
烟和酒是男人的永远忠贞的情人,更是我的生命。在灿烂的清晨,闲暇的时光,孤寂的夜晚,无限升腾的烟雾伴我度过每一个日子,不离不弃安慰我的灵魂。我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二十个嘴巴,早知道这个鬼地方连烟草都没有,我情愿去美国享受六十几岁天年。至少老子可以在几千瓦的灯光下抽着正宗的哈摩斯雪茄看电视,一只手搂着我的好莱坞魔鬼身材情妇!
我仰头向苍天咽咽唾沫,长叹一口气,视线延伸到游廊尽头。
小顺在我身后说:“王爷,风凉露水重,回房歇了罢。”
我的脑中电光一闪。电视灯泡雪茄遥不可求,小王爷至少还有样安慰。我又叹气:“长夜漫漫,孤灯冷被,寂寞很难睡着啊。”
小顺何等伶俐,一口黄牙立刻在我眼皮子跟前石榴籽一样炸出来:“王爷这些天都没找人侍寝,今天晚上传一个过来?”
我默不做声。片刻,小顺又伏到我的耳边:“不知王爷要传哪一个?”
哪一个?乖乖,不止一个!小顺话刚说完忽然伸手煽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该死,忘了王爷……王爷,奴才还照老规矩,把签桶子拿来您自家选。”
签桶子!古代的皇帝找妃子侍寝翻牌子,小王爷居然抽签,算是一种创新发展,我欣赏。
小顺腿脚顺溜,消失眨眼工夫,搂了个竹桶子过来。里头至少有二十来根竹签。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我站在历史的高度心中感叹一声。由不得有点口干舌燥,伸手进桶子里搅一搅,镇定心神摸出一根。老天保佑,一定是个美女。小顺提着灯笼凑着个亮过来,第二签。签上还有一朵花,两个字:若水。
品评美女的名字跟品评美女一样,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古代美女的名字尤其耐人寻味。
综观几千年倾国佳人的芳名,玉环、子夫、昭君、文君、南子、媚娘……哪个不是妩媚别致,勾人心魂?大凡绝色,起名字必得其风姿。
若水,若水。一听就比燕妮强出百倍。伊人如水,不知道若水的,是眼波,是身段,是娇声软语,还是款款的柔情?
我在卧房的大床上坐立不安。活了二十几年,女朋友交了五六个。但是这种令人兴奋的事情绝对是头一回。靠!临了时候,居然有一种罪恶感。我罪恶个什么?老子来这里,不就是享福来的?最美好的福,当然是艳福!老子一定要把二十来根签,一根根地尝个遍!
但是头一回开荤,紧张是有的。我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十来趟,等美人,是点灯等还是熄灯等?还是点灯等,美女的脸一定要看清。万一不好,随时调换。第二签……不晓得小王爷姬妾的排名,是按进门的时间,还是美貌?等下美女进门,说点什么调解气氛,总不好,一开始,就干那事吧……
回廊外一阵脚步声,房门响了三下。应该是小顺传若水美女过来了。我的小心脏不争气地跳起来,我咽咽口水,喊了一声进来。
门轻轻打开,我的心嗖地缩紧,又哧地放松。我睁大双眼看来人:“这么晚了……有事……?”
进来的不是若水美女,是个年轻的男人,而且是我一看就窝火的那种唇红齿白的小白脸。
马小东恨小白脸,认得我的人都知道。想当年我跟青梅竹马的小娴,纯纯的初恋就毁在这种小白脸手里。
我跟小娴三岁的时候订下誓言,她要做我老婆。但是女人心如水,最容易变化。我上初中的时候,小娴迷上台湾一个姓林的唱歌小白脸,成天在我耳边唱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到了高中,变本加厉,迷恋韩国的什么0T组合,对其中一个分头尤其痴迷。开始嫌弃我,对我说马小东你要长得像他多好。我为了小娴,忍了。忍到大学,F4横空出世。小娴逼着我唱流星雨,说马小东你要长的像仔仔多好。我终于爆发了,在某一天小娴对着绿飘广告流哈喇子的时候一针见血的问她:“你怎么总是喜欢拖把?”
小娴睁圆了一双杏眼问我:“什么叫拖把?”我好心向她解释:“你把这几个人倒过来,像不像拖把?”小娴给了我一巴掌,甩了一句“丑男的嫉妒!”翩然离去。我十几年的美好初恋完蛋了。
所以从此后我看见诸如此类的同类生物,一股无明火就从心口冒上来。而且我眼前这个,显然是小娴所谓极品中的极品,虽然与那几个截然不同,但在古代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小白脸。吹吹就倒的细长秸杆个儿,眉清目秀的小模样。头发半批半散更加难分公母。袍子还风骚地半敞着怀。
我磨磨牙,一定要把这个家伙赶在若水美人来之前赶走,不然搞不好搅黄了我快到嘴的热汤。
“这位公子,天色已晚本王要睡觉了。你有事情明天再来。”
小白脸看看我,眼神闪烁不定,不但没出去还关上房门朝我走过来。我的火气越发大,是王府的什么人这么胆大,连王爷的命令都不听!
“这位公子,本王讲的话你没听见?”
细长的眼眯一眯,那人忽然对我微微一笑:“王爷。”声音入耳居然顺着神经直蔓延到我头顶脚尖,我忽然浑身电打的一颤。
小白脸的声音继续缓缓缓缓传到我耳朵里:“王爷,是你传我来侍寝的。王爷果然,连若水都忘了。”
——
火星撞到地球,布什炸死拉登。人世间一切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震撼。
要是换个胆小的,一早口吐白沫死过去了。但是,我马小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有天打五雷轰一碗酒垫底,我听了那句话也仅仅,仅仅,空白了六秒钟,而已。
六秒钟以后我干了是个人都会干的事情。冲到那人跟前,揪住他半敞的前襟,扯开。平的,男人。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我说:“兄弟你是若水?”他对我展颜一笑,我也对他呲牙一笑,然后伸手摸过床上的玉石枕托,运足气往脑袋上一砸。
世界再次黑暗,依稀仿佛我再次飘飘荡荡。山还是那座山,桥还是那道桥,科长还是那个科长。“我说小兄弟,你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我再次拎起大叔的领口,“搞了找你算帐的!我要换货!奶奶的糊弄老子!那小王爷是养男人的同性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