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修罗场文走事业线(22)
先前的散漫和气转眼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微微眯起眼,在晦暗不明的路灯下,剑一样凌厉:
“一点私事,让你见笑了,想来温总还有事要忙,我就不送了。”
商珩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多谢温总好意。不过跳槽的事,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天上掉的馅饼,我怕我咬不动。”
温睿昀失笑:“天河与顾氏对垒,你不怕殃及鱼池吗?”
商珩慢吞吞地道:“鱼也有跃过龙门的机会。”
温睿昀侧过脸,像是初次见面般认真打量他。
须臾,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也好,我拭目以待。”
半透明的黑色车窗彻底闭合,宾利流畅的影子在夜色里流动,转眼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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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两旁的夜景在后视镜里飞快倒退。
温睿昀靠在棕色皮沙发里,恬静地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可惜啊。”
“温总指的是商珩?”吴秘书想起方才那对中年男女,皱了皱眉。
“他那番鬼话,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就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如果是假的,那他就是个骗子。”
“他在直播上故弄玄虚,多半都是蒙的。或者是跟在顾氏大少爷身边时偶尔得知的内幕消息。”
“花期餐厅的行为也可疑得很,难保不是故意接近您。对您心存爱慕的男男女女何其多,温总何必在意这样一个小人物?”
温睿昀单手扣拢衬衫领口最上一颗扣子,淡淡笑道:
“真真假假不打紧,你若是看到一个人的长处,他就是个胆大又聪明的人。”
“获取信息不难,难的是对信息的处理和把控,只可惜,这样的人才却生在这样的家庭。”
黑色车窗倒映出他温文含笑的侧脸,棱角分明的线条却显出几分锐利和冷漠:
“这个世界,除了婚姻,底层出身的人想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难于登天。”
吴秘书脸色微微一变,想起老板那对二十年前抛弃儿女的父母,立刻噤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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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公寓楼下,稀稀落落的雨滴打湿了暗红色的花园地砖。
“你个小兔崽子!毛长硬了?敢这样顶撞我们!”
养父嘴里不干不净放着狠话,指着商珩的鼻子,却不敢上前,躲在养母背后,嘴里喋喋不休,“你本事不小,勾搭了一个姓顾的,又来了一个姓温的……”
商珩冷冷地盯着两人:“我不管你们怎么找过来的,要钱没有。”
养母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勉强放缓了语气:
“小珩啊,你怎么能这么不念旧情?我们可是你的父母,从小把你养到大的,再说了,你的男朋友一看就是有钱人,给你花点怎么了?我们只是要点生活费。”
“
就是!”养父大声嚷嚷着,“你这个不孝子,你现在是大明星了,名人了,还有豪车接送,肯定赚了大钱了,你父母你弟弟整天被人追债,连家门都不敢进,你像话吗?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你要是不给,我们只好联络记者,去法院告你,让大家一起看看你这个见利忘本,不赡养父母,不肯尽孝的嘴脸!”
养母瞪他一眼:“闭嘴!小珩啊,你不知道我们最近过得多艰难,尤其是你弟弟,都饿瘦了,我们可是你的家人,你怎么忍心让你弟弟挨饿受冻?”
“妈也不要求多的,你给我们一笔钱先把利息还上,最好让你弟弟能跟你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外面风吹日晒的,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受得了这份苦……”
“至于我们,等你搬进了男朋友的大豪宅,再把现在的房子给我们住……”
商珩倏地笑了,夜灯下的眼尾明艳优雅,宛如出鞘的弯刀:“威胁我?”
容致皱着眉,上前一步:“你们要多少钱?是不是拿了钱,你们就不出现了?”
养父转了转眼珠:“那要看给多少。”
商珩抬起一臂拦在容致面前,淡淡道:“今天太晚不方便筹钱,这周之内,我会通知你们时间地点,就当了断费,保管你们满意。”
中年男女对视一眼,面上浮现喜色:“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先走了。”
待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中,容致叹口气:“你若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商珩嘴角抿出一丝极淡的笑:“多谢,借钱就免了,不过我确实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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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狂躁的风吹散了湿闷的空气,伴随着一道雪光惊雷,暴雨轰然,浇头泼下。
回到楼上公寓时,已接近午夜,这一天对商珩而言,简直像慢镜头的摄像机,一秒钟恨不得当两秒播。
商珩简单擦拭干净淋湿的头发,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容致在客厅的沙发正襟危坐,网络电视里播放着商珩走红的那档直播节目。
他端了两杯水过来,一杯递给容致,自己那杯加了一勺蜂蜜,温水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晕出琥珀的颜色。
容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蜂蜜水了?”
商珩一怔,随口打个哈哈:“听说临睡前能助眠。你怎么看这种综艺节目?”
商珩赶在自己的预言小游戏之前,随手换了其他明星的直播间:“这个还挺好看的。”
容致眯起眼看了三秒钟,突然道:“这人是整过容的,鼻子,眼睛,下巴都动过刀,原本没有这么好看。”
商珩:“你怎么知道?”
“能看出来。”容致吹了吹浮起的茶沫,侧过脸看向商珩,玩味道,“知道对方的脸是假的,你还觉得他好看吗?”
商珩懒洋洋打个哈欠,不以为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是画皮的面具限时取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致没有说话,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你怎么想着要去当明星呢?不过也是,你从前……从小就长得好,确实是天生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的。”
容致摘下眼镜轻轻擦试镜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拓出两片阴翳,离开了镜片的阻隔,漆黑的瞳孔显出几分迷离。
商珩摸了摸鼻子:“机缘巧合,我倒没那么想过。对了,你怎么会到天河集团当起顾问来了?”
容致低头慢悠悠喝口茶:“也是前不久偶然得到的机会,像天河集团这样的大公司,每年处理的案子数不胜数,我也想见识见识。更何况……”
他微微一顿,抬眼看着商珩:“久闻天河集团现任总裁温睿昀是个传奇人物,年少时,原本的继承人温何琛,也就是温睿昀的父亲,突然离家出走,导致整个温家内部派系斗争不断。”
“温睿昀在他爷爷的扶持下,小小年纪就干掉了一个又一个亲戚兼竞争对手。”
容致凝视着商珩若有所思的眼,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你如何跟温睿昀扯上了关系,只是这个人……他表面上看着风度翩翩,像个善人,实则是个城府极深又冷酷无情的家伙。”
“我无意中查阅过以前一些案件,当年温家曾觊觎过继承人的各支派系,下场都凄惨得很,他的弟弟妹妹更是一分股份都没有,对至亲之人尚且如此防范苛待,可见绝不是什么好人。”
商珩目露意外之色,这容致把温睿昀调查得这么详细,也不知道图什么。
若非知道他是个没有利益牵扯的普通律师,商珩甚至要怀疑,容致是顾凛派过去的商业间谍,卧底在天河集团暗搓搓收集证据,最后一击致命干掉对手那种。
容致犹豫一下,认真叮嘱:“总之,我不建议你接受他的邀请,去天河集团旗下的公司,最好离他本人远些,越远越好。”
商珩眨眨眼,上下打量他:“你特地过来就为了给我说这些?”
容致垂下眼帘:“哦,我就是想起来,随口一说而已。”
他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商珩将他送到门口:“我养父母那件事,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