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的庄园(24)
他喊了一次,怕人们听不见,一次又一次大喊,喊得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管家这一次没有阻拦池晏。
管家看着池晏的背影,眼里有闪烁的泪花。
或许这位看起来年轻脆弱的新领主,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
奴隶们听见了池晏的声音。
大河手里拿着斧子,他陡然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他跳起来,斧子劈到了强盗的头上。
他不想永远当奴隶,不想他的母亲永远是奴隶,不想他未来的孩子也是奴隶。
卡尔也杀红了眼,他跟艾伯特不同,他没上过战场,他是贵族的孩子,但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地位最低的男爵,甚至很多人都不成为这是一个爵位,而他有两个同母的哥哥,爵位落不到他的身上来。
但父亲很喜欢他,就送他去了圣院,让他当一名骑士。
如果以后他能跟着一个强大的贵族,说不定也能拥有自己的爵位。
卡尔也没杀过人,他虽然告诉艾伯特他上过战场,那也是因为他担心艾伯特和领主大人看不起他,而今天,他杀人了。
但没有想象中的恐惧。
他发自内心的喜欢这里,他能吃到香软的面包,领主大人从来没有呵斥惩罚过他。
他也发自内心的喜欢领主大人,他觉得自己对大人的感情,应该称得上是“爱”了。
虽然大人并不“爱”他。
天终于亮了,这个夜晚漫长的令人咋舌。
当清晨柔和的阳光照射在这片大地上,卡尔和艾伯特才终于体力不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遍地都是鲜血和尸骸。
他们没有放过一个强盗。
强盗们各个身体强壮,一看就知道他们以此为生,死在他们手里的数不胜数,好几个脸上都有狰狞的伤疤,手里拿着的是铁质武器,不知道是从哪一个领地里抢到的。
而被他们抢的地方……可能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艾伯特呼出一口气,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但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刀。
战后要清点人数,艾伯特还记得这个,他让还能动的奴隶告诉自己他们自己这边死了多少人。
给他汇报的大河。
大河嘴唇干的发裂,脸上满是干涸的血痕,他说:“骑士大人!我们这边一个人都没死!”
艾伯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卡尔也是同样的眼神。
这怎么可能呢?
大河舔了舔嘴唇,厌了口唾沫,又说:“有十几个受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泪。
谁都知道,受了伤,基本就是死了。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奴隶,在树林里被一根树枝擦伤。
不过一个小小的口子。
后来那个伤口就开始变黄,发胀,流出黄脓,再后来,那个奴隶就死了。
他死之前一直在喊饿。
但他最终还是饿着肚子死的。
大河自己也受了伤,他的手臂有一条伤口。
他觉得自己可能马上也要死了。
但就算死,他也是做为一个自由人,而不是奴隶死的。
这就足够了。
第20章
天光大亮,难得没有下雨,虽然还是雾蒙蒙的,看不见太阳。
强盗的尸体还在原地,管家的提议是挖个坑直接埋了,但池晏要求他们把这些尸体烧了。
虽然气温已经降下来,不像夏天时那么热,但池晏还是担心疫病。
管家自然不会反对池晏的命令。
强盗一共有三十多个人,昨天池晏心神不定,加上晚上看不清,以为来的是一大波人。
这三十多个人只有不到十个看起来身强体壮,其他人都是统一的瘦弱模样,估计是刚加入这个团队不久,或者是地位太低。
池晏没有去看尸体,他还是有点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他以前连杀猪都没看过。
看过的尸体,也是亲戚家的老人死了,他们去火葬场送最后一程。
老人被家人打扮的很漂亮,穿着丝绸做的寿衣,脸上还化了妆,看起来很慈祥,就像没有死。
但强盗的尸体可不会有那么好看,几乎个个缺胳膊少腿,还有些被开膛破肚了。
这次池晏这边没死人,先要归功于艾伯特和卡尔,他们两个解决了身强体壮的那些人,毕竟对方的武器应该是从别的领地抢来的,都是生铁铸造,断的干净利落。
如果换做其他人,估计两人的剑都断了,只能一起俯身去捡,或者拼拳脚。
可卡尔和艾伯特手里拿着的是钢刀。
而且他们是受过教育的骑士,知道哪些地方是人的要害,绝不会乱砍一气。
还有就要归功于奴隶和平民们执行了卡尔和艾伯特的命令,他们从两边包夹,对方才反应过来这一边,另一边也完蛋了。
有时候能够听从命令,就已经是非常大的优点了,大到可以左右战局的结局。
毕竟是人都怕死,临到战时,只要有一点恐惧,就会忍不住后退,当看到敌人手中的利刃,就会下意识的转头逃跑。
逃兵不少见,还曾经有骑士从战场上逃下来。
说不怕都是假的。
池晏觉得要是他自己上了战场,会不会逃他也不能打包票。
虽然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怕死。
“受伤的人都安置好了吗?”池晏问卡迪。
管家毕竟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池晏就把照顾伤患的任务交给了卡迪。
这让卡迪兴奋的脸颊通红,眼睛亮的要命,他咽了口唾沫,先暗自清了嗓子以后才说:“都安排好了!专门腾出了一个房子,让他们进去之前也打扫干净了,还兑了盐水给他们洗伤口。”
池晏找不到草药——他也不知道什么草药能够消炎止血,就只能用现代人知道的方法,用盐水或者酒清洗伤口。
酒是不行的,这里的酒甜的就像果汁,没什么度数,于是只能上盐水。
如果伤口里有脏东西的,那就要受点罪了,用盐水一遍遍的洗,洗干净就用干净的布条裹住。
所以一到换布条的时候,受伤的那些人惨叫声比受伤时还大。
伤口上撒盐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开始想念克莱斯特了,他觉得克莱斯特什么都懂,说不定也懂草药知识。
如果可以的话,池晏还想找个巫医过来。
反正他不要只会放血和让人不吃东西的正经“医生”。
国王都能被他们放血放死,更别提其他人了。
不过巫医难得,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处死,因为跟巫有关系,所以都是火刑,绑在柱子上,下面堆着柴,烧给所有人看。
久而久之,就算真诱人懂巫医,懂草药,也都藏着,哪怕最亲密的人也不敢说出口。
有一段时间情况更严重,很多采野菜的人被抓,说他们是去采草药的,然后统统烧死。
其惨烈程度大约也只有西方浩浩荡荡的猎杀女巫行动可以比拟了。
如果她哭求,证明她是女巫,罪证确凿,只有真正的女巫才会这么恐惧。
如果她镇定,那她依旧是女巫,因为只有女巫才能在大难临头时这么镇定。
把她扔到井里,如果她淹死了,那么她就不是女巫。
如果她没被淹死,证明她是女巫。
一旦被“举报”,无论是不是女巫,都得死。
所谓的辨别方法,无论正面反面,都只有一个结论。
这里的巫医也是这样,圣院认为巫医是在跟魔鬼沟通,用其他东西交换病人的生命,辨别巫医的方法也很多,很杂,并且非常莫名其妙。
现在每年都还有上千“巫医”被处死。
池晏对卡迪笑了笑:“你做的很好,这几天给他们熬小麦糊糊吧。”
不加麦麸和豆子,纯小麦熬出来的糊糊。
卡迪吓了一跳,他想劝,但看一边的管家老神在在,只能抵着头答是。
等卡迪走后,池晏才对管家说:“幸好这次强盗不多。”
如果来的是一个大的强盗团,人数在百人以上,估计就悬了。
伤员们待在房子里,卡迪正让仆人们给他们换布条,有几个伤口深的又要用盐水洗一遍伤口,正被好几个男仆一起按着,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