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后神尊想拜天地(39)
叶危从小便知道这个传说,但世界苍茫,谁也不知那三块石头在哪,不知它们是不是真的能实现愿望。反正他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遇到。
晏临就是其中一块天道石。
天道石是天道的一部分,生来就是要作天道的,它们有朝一日将会化出人形,拥有喜怒哀乐,历遍百世百苦,又将这七情六欲尽数磨去,最后成为新的天道。亿万年来,天道便是如此更迭的,掌管万物因果,让这世界更有规律地运行下去,从无例外。
古往今来,唯一一个例外,站在叶危的身后。晏临的双手正一点一点攥紧成拳。
那时候,他还不叫晏临,没有人身,也没有名字,更没有哥哥。它只是一块石头,不知自己从哪儿来,又为何存在。
石头临从不会去思考自己的根源和归处,它和其他俩石头伙伴在一起,没有名字,平常相称,无非是:
“嘿”、“哎”、“喂”
嘿哎喂三石一同风吹雨打,看日月星辰,沧海桑田,不知几万年。
与天同寿,岁与日月,是几万年还是几十万年,并无所谓,时间对它们而言毫无意义,石头也无喜怒哀乐,也无七情六欲,不过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地立在那儿。
万古洪荒,走兔鹰飞,到最后楼宇林立,人来人往,世道在眼前变迁,它们看到了,却如同没有看到。
石头无心,三千世界,是四大皆空,万宗归零,它们从不去想什么,毕竟,连“想”的本身也没有。
有一天,走来一位如花美眷的妇人,她似乎刚从山顶寺庙下来,两眼哭肿,突然一跌,摔在了石头堆前,磕破了额头。
许是触动伤心事,她不由落泪,姣好面容,梨花带雨,见四下无人,唯莽莽山林,更是自伤,哀叹命运不公,唯一的儿子竟得了绝症。
“老天爷在上,求求您救救我苦命的孩子吧!他还那么小,我愿代他受苦,或者干脆就把我的命拿走吧!”
天道遗留的愿望石,对世人有求必应,只要收取等额的代价,便可实现。
石头开口了:“寿命不够相抵,你已活过二十载,只余四五十年可活,你孩子却不过两三岁。”
美妇人一惊,以为是寺庙拜佛有效,神仙显灵,赶紧磕头恳求:“只要能救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若要救,你将不可下山回家,立刻要上黄泉路,来生遁入畜生道二十年,补足寿命,你可愿意?”
那妇人点头。
立时,阴风四起,黑白无常来取她性命。
“你的孩子还小,他并不会记得你。”
“你许愿换命之事,他亦无可知道。”
“你如今二十芳华,还有数十年好时光,孩儿夭折,还可再有,不必伤心。”
“因果轮回,你若许下本不可实现的愿望,作为报应,二十年后,你为此山畜生,他为山中猎户,必将杀你,剥皮取肉。”
“如此,你也愿意吗?”
石头上映照出未来:多年后,她的儿子平安长大,成为山中好猎手,英俊刚毅,神武有力,在丛涧里跳跃奔走,张弓搭箭,一箭射鹿。
那妇人含笑着点了头。
刹那间,她的魂魄就被索命圈套住,勒出体外,拖进阴曹地府。
二十年后,山中饥荒,寒冬难度,唯有一家猎户在雪夜里捕到一只野山鹿。
村寨里炊烟袅袅。
石头默默看着,万年如一日,它们乃天地所生,无父无母,也不知什么母爱、亲情、血浓于水,只知道:
“她好傻哦。”
“是啊。”
“对呀。”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兔子精跑到石头前:
“我想许愿。”
当年妇人许愿之事被枝头一只麻雀看到,小麻雀飞呀飞,不经意间告诉了它。
“我想找一个朋友。”
是一个胡萝卜精,小兔子每年都说要吃了它,可每年都被它字字珠玑的求饶打动了,于是它们年年都约好,来年冬天再吃。
可是今年冬天,胡萝卜精不见了,只有一个胡萝卜坑。
小萝卜修为很低,只有清晨黄昏才能张口说话,且碍于草木,无法移动。定是被讨厌的鼠狼,或是残忍的人,给挖走了!
小兔子很着急。
愿望石对他摇头:“小萝卜确实被挖走了,但还活着,只不过你们缘分至此,按照前缘因果,就此分离,不能再见了。”
“若我偏要见呢?”
“那便是不可实现之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无妨,你说。”
“今年冬天,你们可再见一面,而后你数十年修为尽散,便回一只普通小兔子,回去路上,被狼群分食而亡。”
“如此,你也愿意吗?”
小兔子想了想,点了头。
石头上映照出小萝卜所在之地,小兔子耳朵立刻耸立起来,欢欣鼓舞,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三块石头望着它毛绒绒的短尾巴:
“它也好傻哦。”
“是啊。”
“对呀。”
很多年过去,无数人鬼妖来许愿,每一次石头都会劝言明代价,劝他们放下执念,不要强求,可大多数却执迷不悟,痴心不改,依然一次次许下无可实现之愿,付出惨痛代价,还说此生无悔。
一天清晨,石头临听到啾啾声,枝头麻雀聒噪,拍翅一飞,一位雀妖少女落在它们面前。
这便是当年看见妇人救孩许愿的小麻雀,如今她修成了人形。
“我知道你们是愿望石。我可以帮别人许愿吗?”
“可以,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我爱上了一个书生,他去赶考了,我想许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石头上浮出未来的金榜:“他一介穷苦书生,出不了头的,今年高中的都会是世家子弟,少数不是的也交了大把银钱,他注定要落榜。”
“为何?他文章作的好。”
“人间有清平盛世,也有暗无天日的时候。无论好不好,你的作法都不合因果。”
“我若偏要如此呢?”
石头劝她:“妖精爱上人,尤其是书生,往往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我看的多了。你放弃吧。”
“我不。我就是要他高中状元。”
两幅图景映在她面前,一幅是书生戴着状元乌纱帽,另一幅是雀鸟在烈火中焚烧。
“改状元是一件大事,会影响很多人。你不仅百年修为散尽,被剥夺生命,还要打入阿鼻地狱,受业火焚烧,直到那书生死为止。”
“我不怕。”
瞬时,脚底蹿上一股赤红烈焰,活活将她裹入其中,业火活焚,惨叫连天,一身雀羽翻滚焦灼,发出难闻气味。
火光骤然消失。
“这只是一个幻觉,真正的业火比这要痛千倍,你可愿意?”
“我……我再考虑看看。”
总算有个听话的了,仨石头嗯嗯几声,骨碌碌地滚走了。
后来,那个书生重考,还是考上了,当然不是状元,只混了一点小功名。那位雀妖不知为何,觉得是沾了愿望石的喜气,便总会过来,好像把它们仨石头当成了树洞,常常自言自语,说来说去,都是她和那书生的甜甜蜜蜜。
石头临不懂,为何就是一个书生,同样一个书生,雀妖说起他时,有时在哭,有时在笑,有时哭完了笑,有时笑完了哭。
何为甜甜蜜蜜,何为情情爱爱,为何哭,又为何笑?
它一概不解,也全都感受不到,数万年来,它就是一块石头,无心无情,不悲不喜。
一天星斗夜,雀妖又来到石碓前,她的神情变了,变得很庄重:
“我要许愿。”
“他被人陷害下狱,秋后问斩,没人愿意帮他。”
“我要许他活,许他一世平安喜乐。”
石头们答:“他阳寿将尽,命损于此,你这是逆天改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