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A的反派是会被标记的(59)
他听见李夏问他:“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和段嵊见面?秦宣已经再也不会出现了。”
顾景明睫毛微颤,双眸焦距渐渐拉回, “算是一个了结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过去的三年里和我越走越远, 现在却又一副秦宣很重要的样子……”
他低吟吟地笑了一声, 嗓音润着无奈与叹息。
夕阳终于在时钟滴答中沉落下最后的光影,隔开的天际最终融成了一片淡然的暗蓝,星河缓缓流入天穹,洗尽无边碧色。
“算是一个告别吧。”他低头,半张脸埋在了阴影里,嗓音从急促逐渐平稳,“其实有点不好意思,我确实还是挺在意段嵊到底想什么的。但是也许今天告别完,我就不在意了吧,到时候他要是再——”
青年喝了口水,轻巧地将纸杯往桌上一放,整个人窝进了沙发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才不管他。”
或许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顾景明也放松了不少,说话都随意了些。
“不怕段嵊查出来吗?”
“他查到底了也只能查出所有属于‘秦宣’的东西都到了我的手上,除非他能从顾盼笙箫的账号下手,不然……不可能的。”
李夏仍然站在门口,银框眼镜微微下滑,他轻轻挽起袖口,“但你刚才……还是有点冲动了。”
顾景明动作一顿。
“不管是三个小时的仓促时间,还是你可以为‘秦宣’拍板的权利,都足以带来很多疑点。不如换个方式吧?你真的不必再和他有什么接触,微博私信、短信、甚至是我给你传话……”
“不一样。”
顾景明说。
他其实一直对书写的东西有着特殊的感情,或许是因为以前就习惯了把很多东西都写在便签上带着,或许是流露于纸上的东西是最难以抹去的印刻。
他想和段嵊来一场正式的道别,道别的是他过去的手下留情和真心实意地为段嵊铺路。
他也不想让段嵊知道他就是秦宣,一点也不想看到段嵊知道他过去那些“可笑”的举动之后的表情。
在知道段嵊还在乎、关心秦宣的去向的时候,他不可否认地心绪乱了一下。
可随之而来的是疲倦与不抱有任何希望。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一样。”
“我有时候还挺羡慕段嵊的,”李夏往墙上一靠,后脑勺贴着墙,镜片后的双眸映着暗淡天光,“有你亲手送他到巅峰——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景明轻咬下唇,不语。
星河鹭起。
段嵊从顾景明家门口回去后,在客厅里整整坐了三个小时。
手机不断震动,寇向晨的电话、工作室的工作、各个好友的消息……
他看都没看一眼。
今天从李夏出现开始,一切都好像意外一样,完全和段嵊预料之中不同的情况发展着。
他心中隐隐的不对劲愈发加深。
可还来不及细思,顾景明的话就拨乱了他的心绪——他可以见到秦宣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心乱如麻中带着难以压抑的紧张。
他想找李夏,找了许久,李夏突然自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出手帮助了顾景明——作为一个拥有秦宣所有资源的人,似乎这也情有可原。
但段嵊一直知道李夏对于秦宣而言和那些死物、资产是不一样的。
这三年秦宣渐渐和他们的朋友圈子走远,唯有李夏,甚至在秦宣做那些“坏事”的时候都在旁边。
而顾景明像是忍耐到了底线一般的应承更是增添了几分疑惑。
还有那些从秦宣手上转移到顾景明手上的资产、这块秦宣很早就看中的小区、那从顾景明口袋中滑落的写有“秦”字的纸团,顾盼笙箫的账号可以追寻到的许许多多蛛丝马迹……
这些足以花费许多时间好好推敲的事情此刻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段嵊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许久。
他想想清楚、想明白,甚至在想一会要说什么。但是越想心里越乱,时钟滴答而过,月头高挂,段嵊仍旧什么都没有想到。
他连客厅里的灯都没有心思打开,昏暗的夜光洒落而下,模模糊糊照映出这套曾经想作为送给秦宣的礼物。
他恍然一惊,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等来了约定好的时间。
段嵊赶忙站了起来,后知后觉打开了客厅的灯,对着一旁的镜子整理了一番略微有些不整的衣物。
微弱的白炽光散着锋芒,打在他的侧脸上,他那素来淡然的面容此刻充斥着明显的紧张与忧虑——还有些微的期许。
轮廓完美的下巴略微显露出了淡青色的胡茬,藏着锋利的双眸暗敛星辰,晦涩而深邃。
段嵊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迈步往门外走去。
脚步在门前一滞,他骤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带上纸笔,这才回身在客厅里找了一通——什么都没找到。
他和秦宣截然不同,一切心思全都敛在心间,从不流于表面。
段嵊走上楼,在自己主卧找了一圈,只有一些已经印刷着内容的文件和一根笔。
他心下有些急躁,只好去了安排给顾景明的客房,果不其然看到了书桌上霍书准备好的纸笔。
便签本似乎还被用过,段嵊没有多想,拿着便签本便快步走出了门。
路灯从远方一路亮至眼前,一排排杨树与光影交错,暗黄色的灯光照映在大道上,遮掩了月色。
四周似乎还有城中心隐隐约约的车流声,晚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微凉,却隐隐藏着即将来临的新夏。轻风灌入段嵊卫衣的领口里,他却毫无知觉,只觉得心跳加速,似乎听见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三十几米外的院门正半开着,李夏靠在一旁,手中翻着一本书,轻轻扶了扶眼镜。
听见段嵊的脚步声,李夏合上书本抬起头来。
段嵊此刻已经没了之前刚见到李夏时那样的失控。
他忐忑于即将和秦宣的“见面”,期许于能够和秦宣说一句对不起的机会,紧张于秦宣可能会有的沉默或者愠怒。
他双拳松了又紧,手背青筋凸起,一双眸子敛下无尽繁杂。
李夏只是嗤笑了一声,将院门敞开:“你敲门就行了。”
段嵊拿着纸笔的手微微一动,目光轻移,落在了李夏的身上。
“我之前太过心急,没有和你争辩,”他眉峰微动,嗓音低哑,“之前如果不是你亲口向我承认……”
他收住了语气。
急于“见到”秦宣的他迈开脚步,几步间走到了门前。
李夏扶眼镜的手猛地一顿,片刻,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敲门声不高不低,规律而又礼貌地响起,同敲门的人急切的心情截然不同。
里头没有任何声音。
段嵊恨不得将门把手拧开直接破门而入。
他心跳愈来愈快,可是手中的动作却愈发平稳有礼,生怕吓到里头的人分毫。
“叩——”
他敲门的手一顿。
门缝下,伴随着轻风虫鸣,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张白纸从门缝里缓缓地传了出来。
晚春的风吹过,纸边微微翘起,在地上滑了滑。
段嵊立刻弯下腰将白纸捡了起来。
——“我在。”
他捏着纸沿的手骤然一紧,将平顺的白纸都捏出了折痕。
白纸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利落有力,走笔如锋,收尾却淡,字如其人。
是他熟悉的笔迹。
段嵊张了张嘴就要说话,脑海中却想起了顾景明说过的话——“他不想见你,也不想和你开口说话”。
男人喉结轻动,薄唇展平,一切话语都被淹没在了风声中。
他将这张纸小心翼翼地塞入口袋,手中笔锋一顿,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居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