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以后(75)
众人都知此去凶多吉少,满城百姓白衣相送,伏中行不过壮年,站在空中,与兰鲂遥遥相望。兰鲂全身缟素,头戴白发,铅华洗尽,手牵着珠珠,含泪望着伏中行,嘴唇颤动,无声地唤了声“相公”。
血雾里有元婴天魔,他们都知这一去九死一生,然而满城百姓在身后,作为城主,不得不在那九死中寻求一丝希望。
天光晦暗,法器闪着宝光,带着九死不悔之势冲入浓稠血雾中。
人们焦灼的等待着。
一日、两日、三日……
兰鲂跌坐在地,形容枯槁,无神地望着血红色天空。
鸣鸾觉得有些无聊,蹲在城主府里逗弄小孩。珠珠翘着腿玩弄小兔子花灯,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什么。
“姐姐姐姐,”珠珠眨眨眼,皱眉望着门外,“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嘟起小嘴,“这么久还不回来,坏爹爹,再也不要理他了,给我买糖葫芦也不理他了!”
鸣鸾嘴角勾起抹恶意的笑,“他死了。”
小孩眼神纯净,似乎不明白“死”是什么含义。
于是鸣鸾又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他不要你了。”看到小孩哇哇大哭,她又被吵得耳朵疼,在此处待腻,挥手想散去血雾,“咦”了声,手顿在半空中。
血雾里飞来一列孤山弟子。
为首女子极为年轻,面上带着一丝不苟的神情,青衫翠羽,湛湛翎羽系在腰间,随风拂动。
像这晦暗天地唯一颜色,像抹璀璨春意,落在了鸣鸾眸中。
她好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隐去身形,走近那群孤山弟子。
刚一靠近,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女子好像发现什么,偏头往这边望了一眼,望了一会,才收回视线,继续同众人说话。
他们已同兰鲂那儿得知发生何事,正在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这些人似乎对怀柏极为信服,她说一句,他们就齐齐点一次头,尤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修,看着怀柏的眼睛发亮,别人点一次头,她点三次,还附和一句“小师叔说得对!”
鸣鸾皱起眉,抬手想抹杀那女修,不知想到什么,又讪讪收回了手。
怀柏背对着鸣鸾,背影看上去又瘦又长,腰背笔直,和她手里宝剑颇为相称。
商议一阵子后,他们决议以龙蛇阵外出探寻。这是孤山阵法,首尾相连,可以及时照应,怀柏面色冷淡,语意却颇为关怀,站在最险要之处,警惕着打量四周,顺便保护晚辈。
怀柏的剑法极为高深,虽只有金丹修为,但宝剑接连斩下数头天魔。
鸣鸾有些疑惑地蹙眉,不久后又轻轻笑起来,打一个响指,一头化神的玄魔应召奔来。
化神的可怖气息笼罩整团血雾。
那些孤山弟子没支撑多久,就昏厥过去,唯有怀柏,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却仍有余力同玄魔交缠。
魔气凝成实质,朝怀柏扑过来,她吐出一口血,伏倒在地,已无力支撑。
一人挡在她身前。
怀柏慌忙喊道:“道友小心!”
魔气触及那人时,纷纷流散开,像胭脂在水中晕开,黑衣人隔着迷蒙红雾,静静地伸出了手,“一起?”
血雾翻滚,红雨粘稠,如处在无尽炼狱。
这人黑衣黑帽,眸如秋水,脉脉含情,一只白玉无瑕的手将怀柏拉起,于是血雾化作绯绯烟霞,血水变成迷离春雨,怀柏心弦一颤,道:“一起。”
第72章 此生遇你
除掉玄魔后,怀柏身子一晃,被人揽住腰。
她实在太累,眼前阵阵发昏,斜斜倚在鸣鸾身上。
“多谢道友。”怀柏偏过头去,恰好鸣鸾也扭头来看她。
她们身高相仿,目光相对的瞬间,双唇轻轻碰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擦而过,惊起圈圈涟漪。
怀柏脑子轰隆一声,脸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她不禁往后退几步,却忘记自己力竭,腿一软就往后跌去,鸣鸾上前抱住了她,眼中带上几分笑。
血雾渐渐散去,几束光从雾间射了进来,四周仍有些昏暗,怀柏抬起头,那人眸中隐约含着笑意,温温柔柔的,眼里波光潋滟,像是淌着一川春江,十分动人。
怀柏先回过神,轻咳几声,微低下头,“我的同门……”
鸣鸾把她横抱起。
怀柏推了推,可惜已经力竭,头垂在她肩上,再次重复,“同门。”
鸣鸾无声笑了,“可我只想救你。”
怀柏瞪了她一眼,身子扭动起来,“放我下去,血雾未尽,他们会有危险。”
鸣鸾双手用力,将她抱得极紧,“如果我不放呢?”
怀柏挣扎得更厉害,声音冰冷,手握住云中,“放开。”
鸣鸾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放,他们死了,你会恨我吗?”
“你……”怀柏深皱起眉,“会。”
“为什么?”鸣鸾神情茫然,似乎是真的疑惑不解,“如果我不来,你们都已经死了,如今我救下你的性命,你却还要恨我,为这群本该死去的人恨我。”
怀柏心中有点气,还有点急。
但这人却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明白,黑白分明的眼睛柔软明净,眼尾微微耷拉着,像山间的小鹿般无辜可怜。
怀柏想起孤山的新雪,无瑕又干净,但一摸上去,却是冰凉的。
她心中的怒火忽然被这一抔新雪熄灭,双手用力将鸣鸾推开,踉踉跄跄走往晕倒的同门,那圆脸小姑娘就躺在十来步外,怀柏弯下腰刚想背起小姑娘。
鸣鸾静静看着她,眸光暗了又暗。
怀柏刚弯下腰,眼前又是一黑,她用云中撑住身形,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来此世界第一次经此大战,让她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凶险,也让她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再睁开眼,小姑娘却不见踪影,她的那些同门都已不见。
怀柏猛地回身,又因用力过猛,喉间泛上血腥味,一字一句地问:“他们呢?”
鸣鸾眨了眨眼睛。
怀柏用云中指着她,冷声问:“他们呢?”
黑纱之下,猩红的唇渐渐勾起。
鸣鸾慢慢走进,剑尖直指她的胸膛,“你要杀了我吗?”
她走进一步,怀柏就退一步,云中不断颤动。
鸣鸾缓缓低下头,看着抵在她胸口的宝剑,明明剑尖离着衣衫有一指的距离,她却觉得心好像被已经被剑捅穿,一呼一吸都彻骨的疼,她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尖锐的剑刃。
怀柏猛地将剑收回,“你到底要做什么?”
鸣鸾将手放在胸口,玉白的手指搭在黑衣之上,声音低缓:“别拿着剑指我,会伤心。”
怀柏抿紧唇,“你把我同门弄到哪儿?”
鸣鸾蹙眉,歪着头看她,突然说:“我伤心了。”
怀柏握住云中的手又紧几分,当她觉得心绪不宁时便会这般,同门死生不知,面前之人善恶不明,她只有握紧剑,心中才安定一些。
鸣鸾眼中露出几分受伤,“你又攥紧剑,你想杀我?”
怀柏缓缓松开手,叹道:“不要戏弄我……前辈。”
“我叫鸣鸾。”
怀柏知道同门失踪多半是这人搞的鬼,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好声好气和她认错:“我心绪不宁,一时情急拿剑指你,是我不好。鸣鸾,我的同门生死不知,我很担心,若你能告知他们位置,我会感激不尽。”
鸣鸾问:“你要怎么谢我?”
怀柏不曾想她竟真会讨要,一时哑然,呐呐:“我有很多灵石……”
鸣鸾噗嗤笑出声,“我也有很多灵石。”
怀柏心中有些气恼,来异世后,她一路顺风顺水,离登顶仙途只差一步之遥,谁这样戏弄过她?像猫捉老鼠般,把她放在掌心玩弄着,这人实在恶劣又可恶。
“那你要什么?”
鸣鸾伸出双手,“疼,你帮我吹吹气。”
面前的手犹如汉白玉般完美无瑕,怀柏懒得抬眼看她,胡乱吹了几口气,没好气地问:“好了,还要什么?”
手上麻麻痒痒,如撞见一缕春风。
鸣鸾手握了握,徒然想把春风攥在手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间溜走。她小声道:“还是疼,你再吹一吹。”
怀柏待人一向冷淡疏离,像汪无波古井,如今井水却被人拿长棍搅了又搅,搅得她心烦意乱,“你手上一处伤口也没有,疼什么?不要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鸣鸾眼眸中渐渐渗出一点湿润,在昏暗的薄雾中亮的出奇。她想除去术法,让怀柏看看这双破损不堪、伤痕累累的手,又怕这样会吓到她,于是失落地把手收回来,春风已逝,她却仍维持着攥紧的姿势。
“我把他们送回江城了。”
怀柏眼睛一亮,拱手道:“多谢。”
说罢,撑着云中跌跌撞撞往江城走。
鸣鸾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抓了抓,像想捞出水中的月,摘下天上的星,她垂下头苦笑,手中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鸣鸾呆呆抬眸,女子去而复返,不解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回头呢?”她轻声问。
怀柏心中无奈叹口气,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人并没跟上,又担心她独自在血雾里遇到不测,“一起走吧。”
鸣鸾笑了笑,眉目舒展,眸中隐约有光颤动,“以后,不要回头。”
她转过身,往背离江城的方向行去,宽大的黑袍摇曳,那仿佛是鲜血不断凝结而成的黑色,纯粹又绝望,怀柏快步走近,恍惚间似乎听到厉鬼啜泣的声音。
鸣鸾问:“为何还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