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12)
“皇上可要做好心里准备。”顾夕照却是依旧不慌不忙的,“若按照二皇子自个儿跟我说得那些话,再结合我查到的,这次二皇子的事,还真是一个意外,与各方势力都不相干。”
“意外?朕前脚派人去将人接了过来,后脚就差点被人送去了乱葬岗,若是意外,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顾夕照走过来,扶着他去床榻上,“我建议你还是坐着听,不然等会我怕你接受不了这刺激,摔着了我扶不住。”
她越是如此,赵瑾越是抓心挠肺地着急,“这后宫女人卖关子那一套,你倒是学得十分娴……”
“你皇弟撞破了庆贵人和人偷情,这才被人打晕过去,想送去乱葬岗灭口。”顾夕照不等他说完,就直击重点,“你也知道,这二皇子在这宫中没肾存在感,估摸着那对奸夫□□都不知道她是谁,估摸着也只有色胆包天,稍微要是个胆大些的,怕是人就要真被灭口了。”
赵瑾动了动唇,半天都有些反应过来,显然是压根就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怎么样,还缓得过气儿吧?”顾夕照戳了一下他,随时做好了她倒下,她就立马叫太医的准备。
出乎她意料的是,赵瑾虽然吃惊,但并没有表现出那么接受无能,一点都没表现出那种“自己还没死,妻子就要红杏出墙”的愤怒,“那贱人当真是好大的担子。”
不过,顾夕照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这后宫佳丽太多了,除了对自己表现得多些宠爱,对那些女子都十分冷淡,她怀疑他可能都不记得那庆贵人是谁了,“我当时也是吃了一惊了,这庆贵人平素看着最是安分守己,却不想……不过,皇上,你还记得庆贵人?”
赵瑾扫了她一眼,分明是记得的。
顾夕照不由想起了某位小皇子对庆贵人的形容来,不由一脸暧昧地看向赵瑾,“该不会是皇上记得人,也是因为庆贵人那里那么那么大吧?”
那里……那么那么大……赵瑾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事情既然查出来了,该如何处理,夕贵妃心中应当有数。另外,借此机会,好好整顿整顿后宫的那些宫人,要给人立威,先从昔日在雪松宫当差的宫人下手。”
言归正传,顾夕照也敛了神色,她明知赵瑾是下了决心了,但还是……“二皇子心性单纯天真,一国之君怕是……你确定……”
“外有良将顾飞扬镇守边疆,内有忠臣蔡隽治国□□,我不求这个弟弟对大昭有大功,只求她无大过,那这盛世一时半会是乱不起来的。”赵瑾何尝看不出这个弟弟的心性,“若是她实在扶不起来,到时让蔡隽逼着她早日绵延子嗣,让太傅悉心教导。”
顾夕照咬了下唇瓣,话到了嘴边,可一看到赵瑾那道即使病中也泛着帝王之威的浓眉,又把话压了下去,转而道:“皇上何不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我何尝不想?”赵瑾苦笑,“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
顾夕照垂眸,“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也不多说了。二皇子的杂物都交给我了,东宫收拾好了,我到时就将宫人分派过去。”
“阿照,又要麻烦你了。”
顾夕照莞尔,“这么多年都麻烦过来了,也不在乎这点小事了。总归,你也没有多少活头,往后这深宫里的事,我也管不到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赵瑾就让小六子把赵三思叫了进来,说了几句话儿,他就让顾夕照把人带回去,担心她病未痊愈,过了他的病气,又不好了。
赵三思不爱待在承乾宫,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兄长,看他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也真是担心,离开前难得壮起胆子多说了几句,才跟着顾夕照回了长乐宫。
第12章
接下来几日,赵瑾的病依旧没有半分起色,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了,太医院的众人一个个束手无策,日日在那唉声叹气。如此情形,这病情自然是瞒不住了,不仅前朝大臣乱了起来,宫中后妃也开始不停歇了。
顾夕照也知,住在自己宫中偏殿撷芳殿的小皇子继位的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不过,她没有赵瑾想得那般乐观,这些日子她是日也愁,夜也忧,想着要如何才能让这位软怂怂的小皇子自在地坐稳这皇位。
三月二十三,是个诸事皆宜的大吉之日。歇了半月的早朝,赵瑾又硬撑着身子召集百官来宫中议朝,为的就是商量立储之事。
“国无储君,朝政不稳。朕而立之年,膝下尚未有皇子,而今打算立二皇弟为储君,众卿可有异议?”
殿中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面上虽然装作不知情,但私底下一个个都探听到了一丝半点的消息,只是除了礼部尚书沈逸和丞相蔡隽等心腹大臣,其他人都没见过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皇子。
赵三思今岁刚满十四周岁,一些跟随先帝的老臣翻翻从前的旧事,对这位二皇子还算有些模糊印象,但一些近几年新上任的官员,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耿直一些的臣子倒也直言不讳:
“之前并未听闻宫中还有位皇子,如今在皇上病中,对突然冒出二皇子的事,还请皇上慎重。”
“高大人所言极是,还请皇上慎重。”
……
赵瑾用帕子抵着唇,但咳嗽声还是压抑不住,帕子上见了血,他又赶紧捏紧了,闭眼养了会神,才朝身旁的李忠贤摆了摆手,示意他代话。
李忠贤贴身伺候他,自是明白他的身体如今是强弩之末了,心下虽然着急,但当着百官的面,却是万万不能流露的,只得压下心头情绪,恭敬地帮赵瑾代着话。
“这位二皇子是先帝后妃瑶妃所出,当年因瑶妃不为先帝所喜,便赐西北方向的雪松宫与她,二皇子出生后,一直与瑶妃住在雪松宫。后因先帝政务繁忙,朝中事情多,这才忽略了这位二皇子。”
李忠贤话落到此处,赵瑾又接上,“高卿替朕忧心皇室血脉的正统,朕十分欣慰。不过,这位二皇弟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众卿可还有话要说?”
众人皆是垂目不语,赵瑾也就放下心来,用手抵着唇轻咳了两声,声音又柔和了下来,“二皇弟自幼在雪松宫长大,生性纯良,不谙世事,往后做事若是不妥当的地方,还望众爱卿多提点帮衬。”
想起赵三思那副乖巧的模样儿,赵瑾又微微叹了口气,“往后,相信在各位爱卿的齐心协力下,她也定会是一代明君的……”
前朝,赵瑾正在给百官周旋这事。后宫,顾夕照也在循循教导着马上就要一步登天的小皇子。
如今,礼部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顾夕照也已经派人将昭和宫收拾妥当,不出意外的话,早朝一散,立储的诏书就会发出来,昔日雪松宫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子就要入主东宫,成为这大昭未来的国君了。
不过,赵三思显然没做好准备,听说顾夕照要把她请出长乐宫了,一夜没睡,偷偷泡了半宿的凉水,想把自己又弄生病。
眼下,顾夕照收到她身体不适的消息,直接打发了后宫前来请安的妃嫔们,就匆匆赶来了撷芳殿,过来瞧过人了,才知晓这位二皇子打得是什么主意。
“虽然脸色是有些不大好看,但并没有发热。”眼下还早,太医院的张太医昨儿沐休,今日还未进宫当值,顾夕照也不敢轻易请其他太医,找了自己宫中略懂些医理的嬷嬷过来瞧了瞧,未瞧出什么大碍,她才算放下心来,但一看她那副心虚的模样儿,就将她的心思猜到了几分,找了个借口,支开了蝉儿等宫人,才戳着赵三思的额头训,“如今虽然升温了,但料峭春寒,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若真折腾个好歹出来,难受的可是你自个。”
瑶妃在世时,从没隐瞒过赵三思的处境,赵三思从懂事起就知道,她的身份是母妃拿来争宠的手段,只是她的到来并没有让她“母凭子贵”,反倒注定了她这一辈子不得不谨言慎行的尴尬处境。
若是换了旁人,这般处境难免生出许多不平来,被冷落了这么些年,巴不得有朝一日能一步登天,将昔日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脚下。但赵三思却从没生出过这种心思,一是瑶妃当初虽然脑子一热撒出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但后来看开了,对她也算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知晓是自己害了赵三思一生,除了在她身份上的事严厉了些,教她的其他人生道理却是十分随和。
二是赵三思生性就不是个心胸狭隘的,别说对其他尊贵的皇子公主生出什么不甘的心思,反倒因为揣着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她甚至畏惧站在人前,若不是那日阴差阳错地躲在了这长乐宫,遇到了顾夕照,在她看来,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个越发偏僻荒芜的雪松宫了。
如今在这长乐宫受了顾夕照几日的照顾,赵三思是由内到外地依赖着顾夕照,留恋着这处宫殿。
虽然顾夕照说话的口气有些凶,但话落到了那句“难受的可是你自个”上,赵三思又觉得有些美滋滋的,心想着夕贵妃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着想,也就不怕顾夕照生气了,又扯着被子把自己捂紧了些,故意咳了两声,“我也不想生病的,但如今病了,我也没办法。”
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夕照想着方才从蝉儿那里问来的话,又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小兔崽子操碎了心,结果这人还在跟自己玩套路,彻底没了好脾气,往外瞧了一眼,没见人过来,便大胆地拧上了赵三思露在外面的耳垂,“方才我问了蝉儿,她说你昨晚叫水沐浴,折腾了半宿。也亏的你这身体底子好,不然今天真的病了,你看我不收拾你。”
赵三思还没见过这般风仪尽失的夕贵妃,先是吓了一跳,直到耳朵上的痛感清晰起来了,才傻乎乎地眨巴了下眼睛,莫名地觉得泼妇的夕贵妃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顾夕照被她呆呆的视线看得有些恼,“你在看什么?”
“贵妃凶起来也好看。”
“……”一拳打在棉花上,顾夕照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想再用力拧两下,但眼神一扫到那小傻子的痴傻表情又狠不下心了,只得松了手,清了清嗓子,继续凶巴巴道:“严肃点儿,我好生同你讲讲道理。”
“哦。”赵三思眨了瞎眼,又将被子下推了一点点,露出了整张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儿。
顾夕照实在拿她没办法,看着她头顶那乱糟糟的头发,憋着的一股气莫名又散了,语气也情不自禁地软和了下来,“这几日,我日日带着你去给你皇兄请安,你当也明白了如今这局势。”
一说起这个事儿,赵三思整张脸都垮了,眼神也游移了起来,也不知在看着哪里。
“我知晓你不乐意这位子,但如今局势就是这般。”她这副模样,顾夕照也有些于心不忍,暗自叹了口气,“昭和宫已经收拾妥当了,今日即便你真的病了,也要搬进那里去。况且,按照伦理纲常,你是我的小叔子,若不是皇上准了,你又还小,你还以为你能在我的长乐宫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