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怼自家小姐(17)

　　“人类。”沙尔特眉头一蹙，伊丽莎白心一沉。
　　而此时，关白白突然小心翼翼地凑到伊丽莎白身边，小声地问：“需要我离开吗？”
　　“……”
　　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冰消瓦解。
　　伊丽莎白示意关白白暂且离开，然后对沙尔特道：“老师，现在我们血族与人类和平共处。”
　　沙尔特道：“统一派胜利的话，就不是了。”
　　“统一派是个极端组织，是血族之耻。”
　　“是耻是荣，胜者定论。”
　　向来不擅长辩论的伊丽莎白噎住了，只好道：“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确实是为了芙丽丝而来，”虽然伊丽莎白隐藏得很好，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沙尔特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眸底的戒备。他叹了口气，道，“尽管她已经死去，但她仍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所以我希望这次祭奠，能献上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芙丽丝姐姐在天堂很快乐，不需要我们给她凡间才能消费的东西。希望您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而做出会让她不开心的事。”
　　“给她献上仇人的头颅，怎么会让她不开心呢？”沙尔特笑，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作为与长老会合作的回报。你知道了杀死芙丽丝的是人类的生化武器的失败品——多可悲，芙丽丝死在了弱小无能的人类手下，而且还是他们创造的失败品。”
　　闻言，伊丽莎白抖了抖唇，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她颤抖着道：“姐姐是为了救我。”
　　“她是一个好姐姐。”沙尔特柔声道，然后又突然沉下脸来，厉声道，“而你不配做她的亲人！她为了救你，牺牲了她美好的未来与自己的生命。你呢？却在与她的仇人为伍，多可笑！”
　　伊丽莎白面色变了变，猛地站起身。
　　而沙尔特还在说，似乎真想用如匕首般锋锐的话语剖开伊丽莎白的心，看看她的真实想法。
　　“你与人类走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你忘了那只‘野兽’的咆哮声，忘了芙丽丝死前发出的痛苦的呼救声。”
　　“你甚至忘了你的姐姐，是被利爪穿透了心脏死的。死的时候，她手里还握着妄图能充当武器，为你争取逃跑时间的枯枝。”
　　“你为什么能忘记这一切，与人类在一起？”
　　伊丽莎白不说话，只是闭了闭眼，流下泪来。
　　但待她再睁眼时，眸中依旧无怨无恨，宛若雨后的废墟，所有肮脏的痕迹都被冲洗。
　　她道：“我没有忘，我记得所有痛苦的一切。但我也知道，死亡只能图添仇恨与更多的鲜血，换不回我的姐姐。”
　　“她爱我，哪怕死了，她也不会后悔她救了我。”
　　“所以我不会走上复仇的道路，平白浪费她给我的生命。”
　　“我会代替她去看她一直想要接触的世界，而被她一直所期待着的世界，我希望是美好的。”
　　闻言，沙尔特艰难地大笑起来，宛若听到什么笑话。
　　“美好的世界？”他用拐杖用力地捶了捶地面，发出“铮铮”的声响，“一辈子都逃脱不了的压抑剂，被当成危险的观赏动物圈在笼子里‘自由活动’，就是你所谓的美好的世界？”
　　说罢，他面目变得狰狞，然后继续道：“美好只是对于人类而言。他们贪婪、狡诈、自私，所谓的‘为了和平’不过是给流血找的绝好借口。而你，愚蠢的伯爵，你信了人类的鬼话！”
　　“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像你所说的那样！”伊丽莎白大声反驳。
　　“明知罪恶却依旧保持沉默的旁观者难道就是无辜的了吗？”沙尔特问，“成千上万个人类，有谁，哪怕一个！站出来反对过强迫我们血族注射压抑剂？”
　　“他们甚至巴不得我们没有天生就拥有的獠牙！”
　　老绅士越发激动，好在拐杖为他提供了支撑。
　　过了一会儿，他稍稍平复下来心情，看着伊丽莎白，面目缓缓恢复进门前的和蔼。
　　他道：“伊丽莎白，就算不是为了芙丽丝，你也应该为了你千千万万个同胞。站起来，加入统一派。”
　　伊丽莎白看着他，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沙尔特眸光一沉。
　　伊丽莎白坚定地道：“老师，哪怕直至现在也没有人曾经为血族发过声，但只要这世上还有可能为我们血族谋利的人类存在，我就不会赞同发起这起战争。”
　　“我并不是对敌人手软，而是我很清楚，人类不是我们的敌人。”
　　“战争——才是敌人。”

　　关于结局（三）

　　伊丽莎白的拒绝显然磨耗了沙尔特对他曾经的学生的最后一点耐心。
　　他闭了闭眼睛，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俯身行了个礼，道：“感谢伊丽莎白小姐对我这个老人家的耐心，梵斯沙尔特不胜感激。”
　　伊丽莎白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不再冠范姓的意思，便抿了抿唇，回了个礼，郑重道：“与您谈话很高兴。”
　　沙尔特笑了笑，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
　　“能认识您，我也很高兴。”
　　说罢，一道白光闪过，老人的身影已与伊丽莎白近在咫尺。
　　“那么现在，让我这个退休的老师看看曾经的学生，进步了多少吧。”
　　语毕，手中的拐杖已经朝脑袋直直捅去。
　　拐杖的圆点在视线中不断放大，待自己感受到夹带而来的冷风，伊丽莎白便堪堪躲过，站在楼梯处苦笑道：“还请手下留情。”
　　“对敌人不准心慈手软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说道，一道阴风袭去，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桌子上的东西被席卷一地，发出杂乱刺耳的声响。
　　伊丽莎白皱了皱眉，当下不再躲避而是正面迎上。
　　她一边伸出利爪将拐杖抢了过来，一边道：“做客时不可失礼的规矩沙尔特先生您忘了吗？”
　　沙尔特不答，只是突然直直后退，似无了战意。
　　但见此伊丽莎白却面色骤变，亦化作一道阴风朝厨房飞去。
　　眼见着关白白的身影就要出现在视线中，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训诫声，包含无数惋惜。
　　“暴露弱点是大忌。”
　　话音刚落，血液喷涌而出，伊丽莎白摔落在地，继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
　　她面色狰狞地强忍剧痛，但耳边还是响起了她此刻最不想听见的焦急的脚步声。
　　地上满满的都是血，让关白白几乎一瞬间就回想起了浴室事件。
　　但那次受伤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伊丽莎白，这次是了。
　　“小关，别管我，这里危险，你先离开。”伊丽莎白挡下关白白伸过来看伤口的手。
　　关白白怒目一瞪！
　　……
　　伊丽莎白又乖又怂收回手，面上扬起又痛苦又喜悦的笑。
　　沙尔特看着她的表情，许久才收回目光，朝关白白道：“伊丽莎白小姐不懂，但你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人类，应该明白择木为栖的道理。”
　　“不好意思沙尔特先生，我与您的意见相背。伊丽莎白小姐很聪慧，她不仅懂得择木为栖，还懂得择主而事跟择良人而伴。”关白白面无表情地回道。
　　闻言伊丽莎白不适时地红了脸，娇嗔道：“小关，不要在长辈面前秀恩爱。”
　　“……”关白白面无表情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伊丽莎白便乖巧地闭上嘴。
　　见关白白隐晦地嘲讽并拒绝了自己，沙尔特不再多言。他对曾经的人类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因此关白白拒绝后，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攻势，势夺她的性命。
　　见此伊丽莎白连忙从地板上跳起来抱着关白白就是一个百米冲刺逃离毒爪。
　　被抱起来的关白白皱着眉问：“你打不过他？”
　　伊丽莎白义正言辞地回道：“他是我的老师！”
　　“恩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伊丽莎白乖乖放下关白白，露出獠牙就反身回击。
　　沙尔特对伊丽莎白说：“你的格斗技巧都是我教你的。”
　　关白白说：“所以她赢你的时候我只会跟别人说是你老了不中用了。”
　　“……”
　　看着老师难得的怒色，伊丽莎白突然想起一句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斯人中道崩殂。
　　先前已经说过，沙尔特厌恶人类。
　　故而他在收到关白白明里暗里的嘲讽后，总算没了耐心，抛下伊丽莎白不管，再度对关白白杀招连连。
　　见此伊丽莎白心下一凛，飞身至关白白身前左右格挡，见招拆招，防守固若金汤。
　　沙尔特有些吃惊了，关白白便很好心地解释道：“年轻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
　　沙尔特的攻击突然变得越发犀利起来，伊丽莎白挡得满头大汗，不得不抽空对关白白喊道：“小关，别再激怒他了！”
　　关白白“哦”了一声，然后说：“我差点忘了，你也两百多岁了。”
　　“……”
　　在血族里边我是很年轻的！伊丽莎白突然精神百倍，格挡的速度越来越快，还能转守为攻，与沙尔特调换了攻守位置。
　　见此关白白虽早有所料，但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伊丽莎白很强她知道，可她想不到被解开桎梏的伊丽莎白还能更强。
　　沙尔特是血族中的分水岭，输给他的人，多如繁星，战胜他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所以此刻能与他打得不分上下的伊丽莎白，实在是值得她拿着喇叭挨街挨巷地宣传，并登上年度最佳好戏的头版的。
　　只可惜她还是输了。
　　伊丽莎白这次直接变回了蝙蝠摔落在地上，喉中连续几下呕出血来。
　　沙尔特虽赢了，但也受了伤，模样变得有几分狼狈。
　　他落回地面，感慨地朝伊丽莎白道：“没想到你们三兄妹中，格斗技巧竟是你学得最好。”
　　伊丽莎白无力回话，只是用脑袋蹭了蹭一脸着急的关白白的手指，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沙尔特无视了她的动作，朝关白白道：“现在轮到你了。”
　　闻言，伊丽莎白立马又变回伤痕累累的人身，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关白白面前。
　　沙尔特叹了口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让她死得痛快点的。”
　　说罢，一道阴风袭去。
　　伊丽莎白双眸充血地想要去挡，却觉腰间一紧，自己便被关白白揽了去，继而炽烈的风从后边袭来，足三丈高的烈焰便在眼前席卷而上，吞噬了袭来的阴风。
　　千钧一发之际，沙尔特灰头灰脸地躲过火舌，待站稳身子，便双目怒视关白白，道：“你还能用天师的符咒？！”
　　关白白不语，只是再度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符，面无表情地对准了他，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我倒看看你还有多少将，多少土。”天师与血族的不对盘在此刻得到了证实。语毕，沙尔特又化出数道阴风。
　　关白白便快速念出咒语，再度扬起烈焰吞噬一切。
　　如此来回几次后，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伊丽莎白。
　　她感觉到，关白白揽着她腰部的手正在颤抖，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焦急地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一股鲜血自火焰跳跃的指尖冒出，随即被火焰吞噬。
　　……
　　关白白在以生命为代价使用天师的技能！
　　伊丽莎白猛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道：“算了。”
　　在外人看来，她似乎在为沙尔特求情。
　　但关白白知道她真正的意思。
　　她深吸了口气，道：“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会死的。”伊丽莎白压抑着声音怒道。
　　关白白便不说话了，然后突然笑了笑，道：“黄符要用光了。”
　　伊丽莎白有了不详的预感。
　　“走吧。”关白白道，话音刚落，她再度甩出一张符咒，以它为基给伊丽莎白建出一个安全罩来。
　　伊丽莎白趴在透明的罩面上，对着朝沙尔特跑去的熟悉背影怒问：“你要做什么！”
　　“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最麻烦的事。”关白白头也不回地道，“做管家的，必须讲究效率。”
　　话音刚落，她已跑到了沙尔特面前。紧接着，刺眼的光芒占据了伊丽莎白的视线。
　　但她不敢闭上眼，唯恐再睁开时，就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光线渐渐暗淡了下来，断了双臂却仍站着的沙尔特出现在伊丽莎白的面前。
　　她惊恐万分地四处张望，最终在沙尔特的三尺距离处找到了关白白的身影。
　　关白白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虚弱地对老人道：“是你输了。”
　　沙尔特沙哑地笑了笑，小声念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道：“接下来就是你输了。”
　　闻言，关白白心下一噔，突然想起来他念的是什么。
　　是西方失传已久的巫族咒语。

　　关于结局（四）

　　巫族其实与天师同源。只是后来发展的方向与地区不同，故而叫法有了区别。
　　回想起父母曾提过的巫族的相关知识后，伊丽莎白曾说过她头有点疼的情景突然在关白白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急急转过身，正好看到伊丽莎白的獠牙扑了过来。
　　关白白闪身躲过，道：“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不答，像是没有痛觉的木偶，在沙尔特的指挥下化出阴风朝关白白袭去。
　　于此同时，火龙自关白白指尖冒出，但火舌尚未碰到伊丽莎白，便如昙花一现，消失得无影无踪。
　　“嗤——”利爪入肉入骨，鲜血从关白白手上流下。
　　沙尔特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对伊丽莎白是真心的。”
　　关白白不理，只是用剩下的能动弹的手抱着伊丽莎白，似无奈又似宠溺，问：“你就这么想喝我的血吗？”
　　伊丽莎白自是没有回答，只是她的脸明明还是呆滞的，但眼眶却流下眼泪来。
　　见此关白白一愣，随即摸了摸她的脸，笑道：“我没事。”
　　沙尔特便真心实意地拍了拍手，看着狼狈模样的关白白道：“难得你真心，我便在你临死前告诉你一件事，免得你抱有遗憾。”
　　关白白转头看他。
　　沙尔特笑了笑，道：“你的父母在两年前便死了。”
　　“是我杀的他们。”
　　关白白瞳孔猛地缩起，赤红的双眸亮得骇人。
　　沙尔特道：“他们是很出色的天师，为人真诚，善良。只可惜太自以为是，认准不交出压抑剂的配方我也奈何不了他们。”
　　关白白抖了抖唇，厉声道：“你不可能打得赢他们！”
　　沙尔特又笑，道：“关心则乱，感情是最大的弱点。而如今你也跟他们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
　　闻言关白白只觉脑内似有□□炸开，轰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然后抓紧了抱着伊丽莎白的手，道：“不，不一样。伊丽莎白不会成为我的弱点，因为她想跟我在一起，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活着。我亦如是。”
　　“你就要死了。”
　　关白白笑了笑，“如果不在她身边教训她一辈子，那我一定死不瞑目。”
　　“那你便死不瞑目吧。”说罢，沙尔特示意伊丽莎白杀死关白白。
　　伊丽莎白依言有了行动，她突然伸出手去，却不是攻击关白白，而是抱住了她。
　　关白白与沙尔特皆是一愣。
　　未等关白白反应过来，伊丽莎白已经松开怀抱，视死如归般地转身飞向沙尔特。
　　见此关白白的瞳孔再度猛地缩起，她似察觉到了什么，焦急地伸出手去，却只触碰到伊丽莎白的衣角，勾不住，亦留不下伊丽莎白这个人。
　　“伊丽莎白！”尽管沙尔特失了双臂，但受了重伤几乎维持不住人身的伊丽莎白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眼见着沙尔特俯下身去要用獠牙咬穿伊丽莎白的脖子，关白白当即咬破手指，两三下在地上画出一个阵法来。
　　她很清楚，这是一个几乎没有希望的赌博。或者说就算成功了，也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但无所谓了，她只要伊丽莎白活着。
　　她爱的人就那么几个，一个都没有勇气失去了。
　　所以求求你了老天，发生奇迹吧。哪怕是用我的生命做代价。
　　关白白流下泪，在泪水滴到地面上的同一时间，咒语的最后一句也说完了。
　　“噔——”骤然发出的极强白光刺疼了沙尔特的眼睛，他眯了眯眼，却觉胸膛处突然一疼，低头一看，便见似乎由光芒组成的利刃穿透了他的心脏。
　　过了一会儿，白光逐渐退去，利刃没了掩饰，露出厚重的本体。
　　……
　　沙尔特看着穿过自己心脏的拐杖，艰难地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他想，伊丽莎白小姐果然最受老伯爵宠爱啊。
　　一阵风吹过，老人的身体化为灰烬，拐杖哐当一声落在了灰烬中。
　　伊丽莎白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咳嗽着呼唤关白白的名字，一边往她的方向走去。
　　但从始至终，关白白都没有回应。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安详得宛若已沉沉睡去。
　　伊丽莎白加快脚步朝她走去，当看到关白白苍白得如同死人般的面色时，她的脸也唰地一下变白了。
　　她发现关白白的血正在不断流失，而关白白已经没了意识。
　　她呼唤关白白的名字，可始终得不到回应。
　　痛苦与恐惧齐齐袭上伊丽莎白的心头，她抓紧了关白白的手，喉咙却疼得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