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跑偏十万里+番外(21)
前辈们告诉过我,说妖修最擅长以花言巧语诱惑人,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你都不要信,不要听,我怎么就信了你啊!
……云裳,你莫要气了。我是真真切切爱着你的……
爱我爱到想抽了我的骨头么?
云裳,南归下雨了,你输了。
耿芝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却见得“自己”把长剑一扔,从脊梁里一寸一寸拔出一根带着灼灼云霞的暗红的长骨:
就算下了万鬼怨雨,我也不见得会输!
唐娉婷终于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南归那边是有什么动静吗?”
“我不知道……”耿芝的脸上终于现出一点十分罕见的迷茫神色来:
“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梦里的那人似乎是上任朱雀星君。她说,南归下了雨,万鬼怨雨。”
唐娉婷倒抽一口冷气:“南归下雨了?!”
耿芝有些不解地看向她:“这……下个雨之类的,不是很正常吗?”
“是很正常,可是要是放在南归,这可就十分不正常了!”
南归多瘴气,多妖修,万妖之王在失踪前的最后一次现身,便是在南归国。是日乌云蔽日,众鬼哀嚎,万妖乱舞,天降大雨,草木枯死,数十年无生。
从那之后,南归下的雨,便全都是掺杂了众鬼怨气的阴雨,名为……
万鬼怨。
而南归之所以能苦苦支撑到现在,除了国内多山川水泽,且与外界相通之外,更是因为其多产金矿,南归人们便是靠着这些天赐的财富,才能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的。
唐娉婷手忙脚乱地将乾坤袋里的一大把蓍草摆在了桌子上,顺便征求了一下耿芝的意见:“那我们是继续去云泽国的梨香橼给你断尘缘呢,还是去南归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耿芝瞥了一眼那些散落在桌子上的蓍草,能看出来隐约是个天衍大道术的模样,便起身向外走去:“你先算一算吧,我不急。”
一语双关。
唐娉婷问道:“阿芝,你就没有什么事要问我的吗?”
“我问你,你会说实话吗?”
“我……”她刚想说你问什么我都说,就怕你不信的时候,脑海中陡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宿主注意,不得向书中人泄露任何信息,否则一律视为任务失败,将被抹杀,请考虑好了再回话。】
本来已经到了口边的话便打了个转弯,临时变成了另外一句:
“我不会骗你,我是为你好,阿芝,你相信我吗?”
耿芝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字一句答得十分缓慢:
“我一直相信你,娉婷。”
等到耿芝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外之后,唐娉婷两手便重重往桌子上一拍,那些轻飘飘的蓍草被震离了桌面,缓缓飞向半空中,自发地组成了天衍大道术的法阵,与卫景之前在昆仑主峰上摆过的那个毫无二致!
每一条纹路都分毫不差,每一处转折都精细得让人叹为观止,唐娉婷随手从发间拔下一根发簪,乌木的簪子古朴简洁,毫无雕琢,在这里便充当了算筹的角色,她不仅准备不充分,没有新鲜的蓍草,也没有像卫景那么多的施法工具,更无法在这狭窄的房屋之内,铺陈十丈大阵推衍天机——
可是她周身那种自在潇洒的气度,那种天衍大道术的精髓中的最微妙的那一点,“没有什么是我推算不出来的”自信的感觉,却不输与卫景半分。
屋内骤起狂风,却尽数被唐娉婷那一双纤长的手给死死压制住了,她双目紧闭,灵魂仿佛一瞬间脱壳而出,周遭的一切事物在她眼里都没有秘密可言……
却半分都看不到南归国内发生了什么!
不仅如此,南归国上空还笼罩着薄薄的黑雾,一看就是有妖修盯上了这里,而且已经诱骗南归皇室中的某人,许下举国相赠的誓言了,南归国的气运正在一点点被黑雾吞噬,她却只能在千里之外呆呆看着,什么都做不得,这种感觉真是……难受极了。
她收了术法,任凭碧绿的草叶撒了她一身,对着跨进门来的耿芝叹气道:“南归有妖修作祟,我们怕是忙不过来,怎么办啊?”
耿芝却相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写信给大师兄,让他带着尤炳来长见识不就好了吗?”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毕竟对半路成为星君的唐娉婷来说,卫景身上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早就在之前的相处下被磨得不剩多少了,而他出众强悍的实力又没在身为“朱雀剑侍”的唐娉婷面前展现几分,以至于唐娉婷刚刚都没有想到“求援”这回事。
可是耿芝不一样啊,卫景在她眼里,就是那种平时不说话因此看起来也十分靠谱的顶梁柱角色,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小孩子回家第一反应就是找爸爸,而对于耿芝来说,就是向身为大师兄,年最长的玄武星君求援了。
“给我纸和笔,我写封信搬救兵。”耿芝咕哝着揉了揉额角:“我们得尽快去梨香橼一趟,先说好,要是不到紧要关头,尘缘这东西还是给我留一截吧。”
唐娉婷目瞪口呆:你不是都失忆了吗为什么还不想断尘缘?醒醒啊阿芝!
她恨不得冲上去晃着耿芝的肩膀把她晃醒,要是能把耿芝脑袋里进的水一起晃出来那就更完美了,却在听到耿芝自言自语的那句话之后,一瞬间溃不成军,连系统的一叠声的提示和发布新的临时任务的声音都没能听见。
“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在喜欢着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缓缓抬起左手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脸上有一种奇妙而恍惚的神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唐娉婷听,就好像这个拙劣无比的理由真的能说服人似的:
“要是我就这么走了,那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唐娉婷定定看了她好久,终于伸出一只手,将她冰冷的右手拢在暖呼呼的掌心,轻声道:
“是啊,你要是就这么干脆利落地一走了之的话,她会……”
“很难过、很难过的。”
☆、第27章 破阵第三
云泽国。
这是一间已经废弃了好久的屋子,四壁漏风,冷的让人从骨子里开始打颤。明明外面的月光空明又皎洁,屋内却仍是一片昏暗,从破了好几个洞的屋顶漏下丝丝月光,载着满满的千亿浮尘。
屋内摆着一把太师椅,椅子是上好的花梨木,带着微微的酸苦气息,上面坐着个容貌娇艳的姑娘,粉颊带红,明眸皓齿,只不过她的眼神是空茫的,无焦点的,微微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的,是她生前看到的最后一件物事的影子——
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人影。
次日,耿芝和唐娉婷起床梳洗的时候,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那两个黑眼圈就笑了起来,昨晚那语焉不详的试探与保证似乎也被这两人心有灵犀地压了下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才怪!也就耿芝自己能睡得着吧!
唐娉婷边腹诽着边漱了口,将青盐抹在牙上,含糊不清地问道:“阿芝咱们早晨吃什么呀?”
耿芝正在努力将长发高高挽起,可是那根朱红的发钗仿佛在和她作对似的,一直在她的指间滑来滑去:“唔,没想好,你看着来?”
这根发钗是朱雀命与白虎命相交之时,陡然出现在她身上的,而唐娉婷的目光在看到它的时候明显滞了一下,很明显就是她的东西,可是耿芝去问的时候唐娉婷就又开始装傻了,说什么都不承认这是自己的:
“你看这颜色,像是我的东西吗?很明显就是朱雀的物事!”
……她说得好有道理哦。
而这根朱钗也的确跟耿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就是那种无法具体说出口,然而可以切实感觉得到这东西是自己的、而且与自己休戚相关,无奈之下,耿芝只好收起了心里的那一丝别扭,将这根朱钗收下来了。
唐娉婷实在看不过去了,将发钗从耿芝手里接过,利落地将那一头缎子也似的墨色长发高高束起:“阿芝你好像有心事?”
耿芝一头扎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没有。”
云泽国民风开明而淳朴,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七岁不同席”啦,“不得见外男”啦之类的造作风俗,议婚时男女双方也可以相见,男方设宴于画舫、园圃等地,双亲相见,若男方中意,便以金钗插于女子冠髻中,谓之“插钗”。
散黛恨犹轻,钗插嫌未正。
然而她又突然不想告诉唐娉婷这个插钗的风俗了,就将错就错,当做是她送给自己的好了。一念至此,耿芝的心里又无端快活了起来,就好像她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眷侣,即将结发执手,共度百年似的。
唐娉婷眼看着耿芝什么都不说,也不好追问,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让小二把早饭送进屋里可好?”
耿芝拒绝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闷声闷气地答道:“好的呀,眼下正是吃粽子的时候,让他拿几个上来。娉婷你吃甜吃咸啊?”
唐娉婷觉得自己遇到了史上最大难题。要是形象一点的话,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僵化成了一片灰白色,空中还应该有闪电划过,直击她天灵盖的那种。
这是继婆媳关系、猫和狗哪个更可爱、豆腐脑吃甜吃咸的世纪争端问题之后的第四大难题:
粽子吃甜吃咸?
唐娉婷从上辈子到现在都是咸口的,蛋黄鲜肉粽,冬菇虾米粽,牛肉粽,并且还信誓旦旦地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向邪恶的甜党低下头——
“这个好吃!”耿芝的眼睛在看到那一盘八宝粽的时候就亮了起来,将盘中最中间的那一碟捆着红线的粽子拿到了唐娉婷面前:“你尝尝。”
唐娉婷木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蜜豆红枣粽,深深觉得人生道路十分曲折,追妻前路甚是坎坷。
数年后,她与耿芝并肩仗剑行走九州,誓斩十大妖魔匡扶正义的时候,遇到过传说中状如牛,音如狗,最是擅长挑拨人心的穷奇。穷奇用特别有蛊惑力的言语挑拨着唐娉婷和耿芝,问她们是不是为对方做过让步,委屈不委屈,怨怼不怨怼的时候,唐娉婷特别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道:
“好的嘛,吃甜就吃甜。”
理应在此时爆发的怨恨与诛心之语全都没有出现,也就是说,那些纷争与熙熙攘攘从来与她无关,也不会被放在她心上,从头到尾,唐娉婷的眼里只有耿芝一个人。
用过早饭后两人紧赶慢赶来到了梨香橼的所在处,结果却发现大门紧闭,完全没有之前耿二妞印象里的半分热闹样子。
耿芝随手拦住个路人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梨香橼是在这里的么?我等慕名前来,却发现冷冷清清的,感觉名不副实啊?”
本来就有些慌张,步履匆匆的女子被耿芝这么一问,瞬间双颊惨白了,尖叫道:“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开!”
女子留着长长的指甲,双臂乱挥之下在耿芝的手上划了重重的一道,几乎是瞬间就红起来了。唐娉婷心头瞬时就有无名火起,上前一步凭着身高优势将她们拉开,手下暗暗使力掐住了女子的手腕,让她瞬间半分动弹不得,冷声追问道:
“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你好好说完,我就放你走。”
女子本来就有些精神恍惚,被她这带着煞气的语句一逼问之下,立时尖叫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从门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带着破釜沉舟气势的大喊:
“我不管了,让我出去看看,是妖是鬼我都要怼了它——”而话音在看到耿芝的一瞬间便戛然而止,来者缓缓吐出两个字,显然是被耿芝已经完全张开的清丽面容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