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弱水替沧海GL(2)
连栀没有抬头看她们,也没有听见她们的嘀咕——或许是听见了,但是她没有在意。
她打开琴盖,摸了一遍琴键,然后坐了下来。
今天她没有弹《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亚弥感到很遗憾,她喜欢那首曲子,另一个原因就是连栀新弹奏的曲子自己从来没有听过。
这曲子听起来悠扬婉转又安谧,可认真听了,听到心里之后,又让人感到有种难以化解的忧伤。
她小声地问和美:“这是什么曲子。”
和美说:“这首曲子叫做《暗恋的城市》。”
这个名字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但是亚弥在一瞬间好似被击中了一般,她想了想,打开了速写本,潦草地勾画出了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她是一个少女漫画家,画着别人的心动,用来感动那些少男少女们,可忽然,她想画一个不太一样的故事。
连栀弹奏完毕,裕树走过去问:“连栀小姐,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租房吗?”
连栀看了他一眼,将琴盖放下:“嗯,没有。”
她要租房吗?
亚弥偷偷听着。
她又听见裕树问:“之前老板拜托我帮你打听,现在有些眉目了,在金阁寺附近有间比较合适的房子呢。”
连栀问:“金阁寺会不会有些远了?”
裕树有些为难:“店铺这附近也有些房屋出租,但是看起来并不符合你的要求。”
那一瞬间亚弥忽然福至心灵了,她上前问道:“连栀小姐?”
连栀回头去看她。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亚弥日日蹲守这儿第一次和连栀说话。
亚弥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起来灿烂可爱:“连栀小姐你想要租房子吗?正好我家正在对外出租呢,不介意的话,可以来看看呀。”
当然是骗人的。
母亲去世以后,在京都的房子就只剩下亚弥一个人,祖父曾经劝过她将房子变卖搬回乡下和祖父母住在一起,但是亚弥拒绝了。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她从未想过将它变卖,却也未曾想过将它租出去。
但是现在,亚弥想要打破这份稳定。
连栀好像根本不在意亚弥说的房子的事情,她“嗯”了一声,那一声非常漫不经心,接着,她将视线投向桌上,那上面摆着亚弥的速写本,上面潦草地画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是那种日本少女漫画里的女孩画风——瓜子脸尖下巴,闪亮的眼睛占据半张脸庞。
连栀对于这个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喜欢看这种漫画的女孩。
那当然不会是她自己,在她青春期的时候,她没有像别的女孩儿一样疯狂迷恋某个偶像、亦或是躲在被窝里为纸上的悲欢离合落泪,或者是喜欢班上某个高大英俊的男生——这些在普通女孩身上稀疏平常的事情,她都没有。
她是个相当寡淡的人——甚至有点儿冷酷,每天学校家里补习班三点一线,从不和同学出去玩,更不会去早恋谈恋爱。
连栀就这样单调又乏味地长大了,横跨她一整个青春期的是学校的课程、放学后的辅导班与周末的钢琴课,没有人让她这么做,父亲从不苛求她做什么,但是她如同工厂里的流水线上的产品,按照轨迹定时定点地完成某样事情,她自己给自己画好路线,然后日日遵循轨迹行走着。
她的确算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甚至在别人眼中称得上是有些奇怪的:她没有朋友,就算是与自己唯一的哥哥也并不亲厚——他们常常是在学校之中打了照面,也是不讲话的。
连栀每日早晨六点半起床,洗漱背单词吃早饭;八点钟开始上课,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下午四点半放学;五点钟到达补习班,补习到七点钟回家,自律到可怕。
不上学的时候,连栀就学钢琴,考过了九级,后来高中没毕业,就去到了美国读书——这些都是她自己要求的,她成长得速度甚至让父母感到恐惧,然而事实是,她与父母其实也说不上来有多亲昵。
她头脑明晰,有没有别的事情挂牵,一心在学习上,成绩自然十分优异,在完成工商管理与经济学的本科学位后,完成了她的MBA。
接着她就职于温莎集团——这是美国大型综合性跨国企业集团,是金融、时尚、通讯产品等领域的先导者,百年家族企业。
她没有担任金融管理职务,而是担任总裁特别助理,她那个时候年轻貌美,许多人都猜测这个来自东方的女孩会不会和总裁摩擦出什么火花。
可是连栀做了五年特助,什么花边新闻都没有。
她并不是冷酷,她会笑,甚至会和别人开玩笑,和女同事们一起调笑新来的容易害羞的男实习生。
可那是浮于表面的,连栀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慢慢卸下了冰冷的外壳,可内心还是冰冷的。
她停止了自己的联想——不知不觉,她已经拿起了亚弥的速写本。
“樱井亚弥(Sakurai Aya),”连栀确认道,继而又对亚弥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不起,我对日本人的名字有些没辙。”
亚弥心想:连栀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吧。
亚弥说:“你可以叫我亚弥的,也可以和我用中文沟通的,事实上我的旧姓是‘何’,你也可以叫做‘何亚弥’。”
何亚弥。
连栀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她长得是那种会受欢迎的甜美长相:大眼睛瓜子脸,总是弯弯的眼睛和嘴唇,像是在对人微笑。和美曾说过她是长得有点像日本偶像板野友美,连栀并不认识,但她知道,何亚弥对自己示好,并且做出了巨大让步。
她对自己很感兴趣,连栀想。
“好的,何亚弥。”连栀故意拖长的声音念着何亚弥的名字。
她看得出来何亚弥在听见那三个字的时候有些不自在,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可她说的是旧姓,那么父母很有可能离异了。
连栀轻轻一笑,问:“你是漫画家吗?”
“是的,”何亚弥说,她并不是一个胆怯害羞的女孩,于是大大方方地向连栀介绍自己的职业,“我现在正在《雏菊grils》上连载我的第三部漫画。”
一个少女漫画家。
连栀心想,多么有趣的职业。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职业告诉何亚弥,只是说道:“你家在哪里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先看一看房子。”
何亚弥当即便表示现在就可以带连栀去。
在路上,何亚弥问了许多诸如年龄这类的问题。
连栀便告诉她,自己二十八岁,她刚说完,便听何亚弥惊呼道:“那你正好大我十岁呢!”
何亚弥走路的样子并不端庄,在连栀看来有些过于活泼,她甚至是有些跳来跳去,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大十岁吗?”连栀笑了,“你才十八岁,还是个小孩子哦?”
何亚弥已经完全没有之前在咖啡厅里的那一份拘谨,她已经自然而然地将连栀划分为“自己人”的区域,她摆手说道:“不是呀,我可是非常成熟的哦。”
连栀看了看她的粉色堆堆袜和蕾丝小皮鞋,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是个老夫少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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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雏菊之梦 03
If this is all that's r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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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栀原本以为,何亚弥家的房子是那种公寓式的,要不然就是豪华一点的别墅,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何亚弥家其实真的就是电影里的那种和式建筑。
说是和式建筑,其实也不尽然——她家的房子是独栋的,有两层楼,看着不大,带着庭院和阳台。
何亚弥领着连栀走着,她拿出钥匙开了门,连栀一看,入眼的就是木地板和一个旋式木质楼梯,显然这房子不会很大。
连栀觉得有些新奇——她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
何亚弥脱了鞋子,又将鞋子摆好,连栀注意到,她好似有些强迫症,鞋子一定要码放得整整齐齐。
那两只镶嵌着蕾丝的圆头黑色小皮鞋端端正正的靠在墙角,摆得直直的。
连栀看了何亚弥的鞋子一会儿,然后也把鞋子脱了跟在何亚弥的身后。
何亚弥家很简单,连栀小时候看过日本动画,觉得她家就像是动画里的那种小房子——到处都堆满了东西,但是却不显得杂乱,很明亮,连栀猜想那可能是落地门的关系。
何亚弥领她参观了一楼的餐厅,餐厅和客厅看起来是一体的,铺着榻榻米,中间摆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很多书籍,有时装杂志,还有漫画。
茶几对着电视机,电视机上摆着一桶没吃完的泡面。
何亚弥显然也看见了,她连忙冲过去把泡面碗扔进了垃圾桶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让您见笑啦,最近在忙着赶稿呢。”
连栀笑笑,没有说话。
这房子给她的感觉就是小,非常小,但是连栀却没有一点逼仄的感觉。
客厅尽头是个小庭院,连栀往那儿走去,她推开左右两开的玻璃门往外望去。
草坪、花朵、树木,空气中还有淡淡洗衣粉的味道,显然何亚弥刚刚洗过衣服。
连栀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树?”连栀问。
何亚弥也往外望了望,她见连栀看得认真,也觉得好奇。
“是樱花树噢!”何亚弥说,“是我外公亲手种下的呢,春天的时候,会开花,可是花朵不是很漂亮,大概是只有一棵的缘故吧。”
连栀没有见过樱花树,她小时候在大院里长大,院子里有几棵海棠,四五月就开粉红或者紫红的花,□□月就结果,她哥哥连檀就带她去摘海棠果。
显然这棵异国的树勾起了连栀对于童年的回忆。
她什么都没说,走出了两步,往庭院旁边看了看。
那儿摆着晾衣架,上面晾着何亚弥的衣物:蕾丝的带着大红色蝴蝶结的内衣、粉色的印花T恤,上面印着闪光的彩虹马、还有蓝白格子的短裙。
真是小孩子呢。
连栀笑了:“我喜欢这个庭院。”
何亚弥感到纳闷:她不明白连栀为什么喜欢这个平凡无奇的庭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庭院。
但是连栀说喜欢,她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她很想要这个年轻貌美的女性和她居住在一起。
她的身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几乎于完美的女生,她太完美了,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让何亚弥感到非常憧憬。
她问连栀:“连栀小姐,对于房子还满意吗?”
连栀点点头:“嗯,挺好的,出乎我的想象,我没有想到是这种房子。”
何亚弥“啊”了一声,又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在日本这样的房子不是很常见吗?”
连栀笑了:“可是我不是日本人呀。”
她其实也是仓促之间决定来日本的,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日本居住,她会精通中日英法四国语言,又因为有个走得比较近的德裔同事,所以还会一点简单的德语,语言问题对她来说并不是难题。
加之一个在日本定居的朋友盛情邀请,所以连栀便来了,只是没想到,碰见一个会说中文的。
何亚弥身体里流着一半中国人的血,让她好歹感觉不是那么排斥。
连栀说:“就这里吧。”
何亚弥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你还没有看卧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