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告白(98)
沈漾酝酿了一年的向奶奶开口，准备向她坦白她跟许发凉已经订婚的事，还未开口，事实就把她的“演讲稿”打得支离破碎。
当时沈漾等在病房外，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沈破满的手抖得写不了字，沈漾作为老太太的唯一直系亲属，已经准备签字了。
谁知老太太悠悠的自己又醒了过来。
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杜絮跟沈破满成天待在一起，反而更像个小孩子，两人一整天就待在一起，相濡以沫了一辈子，反而更分不开。
“你呀，吓死我了。”
沈破满经常这样絮絮叨叨地指责杜絮。
“是啊，我都看见小姨了。”
两个老人终于把沈漾买好的光碟放进了电视机里。
老人不会用网络搜索电视，只能看光碟，按下播放以后，就坐在一起等着。
若微，两个水墨大字，杜若微真迹。
晚清末年，风雨飘摇，那时候的女子还得缠足，守着三从四德，有点跟家里男人起了冲突，便免不了被骂做“不守妇道”。
那时候的杜若微偏偏一身反骨，穿洋装，学开车，不缠足，穿高跟鞋，见了太后老佛爷也不下跪。
许发凉把杜若微演绎地入木三分，电影开始五分钟，沈破满便频频点头，而杜絮没有破天荒地跟沈破满发脾气，而是扫了老头子一眼，没吭声。
杜若微把杜渐吆五喝六，呼来喝去，这一段是整个电影里比较轻松的一段，把两个老人逗笑了。
接着便是变故，晚清灭亡，起义四起，杜渐吊死，杜家没落，杜若微回国以后，变从千金大小姐变成亡国官员的女儿。
许发凉把这一段杜若微的微妙变化演得很好，而历史上，杜若微也的确是从晚清覆灭以后开始性格大变的。
这也是为什么《若微》评价极高，杜若微身上，不仅有着一代名女的转变，还有着历史的流动，上一部获得这么高评价的人物传记类电影，还是《末代皇帝》。
杜若微留洋归来，提着当时流行的皮包，这几年在外留学，她已经放下了对父亲的不满，准备回来做一个孝顺女儿。
她走进早已人去楼空的杜公馆，看到了杜渐的尸体。
沙发上坐着的杜絮，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在此之前，她虽然已经认定许发凉演的好，但是因为她跟自家孙女的关系，她还是会时不时出戏，在此之后，她盯着屏幕，仿佛时光流动，上面的许发凉早已成了杜若微。
杜絮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其实她觉得自己拖累了小姨。
年轻时候的杜若微风华绝代，裙下之臣无数，有年轻将军，有科学家，有大文豪，杜若微或许跟这三个人都有牵扯，可是因为带着年幼的杜絮不太方便，所以她终身未婚。
杜若微听到将军战死沙场，大病一场，几乎去世，当时杜絮才四五岁，没有鲜明的记忆，只记得那时候，她怕极了。
杜絮是杜若微亲姐姐的女儿，在姐妹俩颠沛流离辗转华国各地寻找父亲杜渐散落的旧部过程中，姐姐染病去世，自那以后，杜若微不再谈情说爱，一心一意抚养杜絮。
屏幕上，许发凉的脸那样年轻，几乎让杜絮看到了小姨当年。
电影结束的片段，是杜若微坐在书桌上回忆往事，提笔写下回忆录，整理民国史书。
许发凉特意学了书法，学了杜若微的写字姿势，电影在她的侧影中结束。
杜絮已经是九十岁老太太，哭起来泪眼婆娑，泣不成声，扶在沈破满肩头。
“小姨她……本该幸福过一辈子，却带着我颠沛流离，终身未婚，早早就走了。”
杜若微对她，地位已非同一般。
“不就是个电影吗，还哭上了？”沈破满温柔得说着。
“现在不觉得人家是戏子，不看不起人家了？”
老太太没说话，用手帕擦着泪，显然还沉浸在电影中。
“你别哭啦，老太婆，真难看。我问你，你自各儿偷偷摸摸自责了半辈子，觉得自己拖累了小姨，你还记得小姨走得时候，你趴在她床边，她说了什么吗？”
杜若微走得时候也就五十出头，因此，之后的三四十年里，杜絮拒绝和小姨相关的一切采访。
“……”老太太抽抽嗒嗒的。
“行啦，我知道，可不就说了‘不后悔’三字吗？”
杜若微一代奇女子，对生死看得透彻，对情爱看得透彻，晚年近乎世事洞明，留下的书籍充满了人生哲理，早就不是那个靠着情史为人称道的杜若微了。
她看得透彻，虽然在别人眼里，她未婚，孤独终老，可她自个儿并不那么认为。
“所以啊，小姨都不后悔，你怎么就觉得她不幸福了呢？难道非得嫁个人，有人照顾了，就是过得幸福啦？”
他们的儿子，不也是因为婚姻不幸福，早早地离世了么？
当然，沈破满没有扎自己老伴儿的心，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这部电影，拿了无数的奖，现在全球都在称道你的小姨，说她是女子风华绝代，民国万古清月。”
“这么厉害？”
“对啊！”两个老人依偎在一起“这女孩儿，很棒呢。”
杜絮收了泪容，板起脸：“沈破满，你不要说有的没的。”
沈破满却铁了心得寸进尺：“这个女孩，是国家青年表演艺术家，享誉国际，你之前就两眼一闭，不准我们提她，听不进她的话，觉得她只是个戏子，一事无成。”
在美国知名，应该也算享誉国际了吧？沈破满想道。
杜絮不吭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孙女的性格，跟我一样，认死理，就好比我认定了你，这辈子也就只有你。”
杜絮眼神冷淡：“我不同意，别说了。”
“这也一年了，你见沈漾她轻松过吗？在没认识这个女孩前，她每个月都会去几天疗养院，治疗小时候给她留下的心理问题，咱们都希望她好好的，可没问过她喜欢什么，你也是，把她吓坏了，扔下人女孩儿就跑来孝顺你了。”
杜絮站起身，沈破满只好扶着她，老太太嘴硬：“我是她奶奶，难道不应该？”
沈破满忙道：“应该应该。只是她爸妈没得早，咱们是她最后的亲人，她才显得大，换普通人家，女孩儿们，应该还有父母宠的吧？你进去那会儿，医生通知书都下了，我手抖的签不了字，沈漾一个人接了通知书，都准备签字了，她呀，早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杜絮撇着嘴，老太太又快哭了，沈破满还不肯停，又向老太太丢了诛心的一句。
“你看你孙女这一年来，饭不好好吃，就是喝酒，除了工作，她有干别的吗？除了应付你，她有笑过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杜絮能听得进去许发凉的名字了，但是她口头依旧不松口，沈漾不在，沈破满常常见她叫佣人给她读许发凉的新闻。
沈漾去了疗养院，跟心理医生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疗程，回来以后，她推开了杜絮的门。
“奶奶，我们谈谈。”
她手上戴着婚戒。
作者有话要说： 难受的一天。。。
昨晚写的，比较粗长。夏至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多喝水
第102章 遇见
当天, 沈破满一直在外面等着, 直到两人谈完, 沈漾从房中出来, 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正值五月，园子里, 园丁种的花花草草都开了，香气从外面被穿堂风带进来, 沁人心脾, 沈漾出了房间, 对沈破满笑了笑，如释重负。
“奶奶说, 把爷爷和她在这边的东西都交接给我, 以及华国的资产，还有银行存着的几个古董，都交给我, 然后她就跟爷爷在这里种种花看看草，让我自己去忙自己的。”
毕竟是老太太了, 看着孙女强颜欢笑, 老人家心里其实非常受不了。
其实杜絮心里面, 已经不担心沈漾后半生过得好不好了，去年杜絮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把Jarry叫来拍了全家福，那时候杜絮愁眉不展，Jarry把老太太偷偷叫到房子里, 跟老太太发了誓。
“我小时候家里苦，上不起学，是沈家把我抚养大，给我上学的，在接任岛线的时候，对外宣称我是沈漾的哥哥，还请奶奶您不要介意，我是在心里把她实打实当妹妹的。沈漾的未来，您不用担心，我不会结婚，只要她需要，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就算我对许她而言什么都不是，我肯定也会在困难的时候帮助她。”
当时杜絮感慨万分，问Jarry：“值得吗？”
“值得，如果我没有被资助，哪怕到现在，我依旧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活在社会底层，哪里有现在的呼风唤雨，奶奶，我的一生很知足，我愿意这么做。”
不过这件事，两人都没有告诉沈漾。
“你们没有提小凉？”
沈漾点点头：“奶奶心里面，终究是不同意我们的，她没有提，只是说了，不会再管我了。”
沈破满笑眯眯：“两年不见了啊，我也有点想她。等不及啦？这就要回去了？”
“不能，要等到这边的一切转接完毕，文件批下来也要好几个月，我能在今年十月份回去已经不错了。”
处理好了一切，十月份，沈漾回国。
两年不见，北燕市国际机场又翻新一遍，规格更大了，来往的人更多了。
她晚上下的飞机，这个点跨国航班上没什么人，沈漾在机场里多转悠了一会儿才走出去，发现地铁线和公路线也发生了变化。
下了雨，机场雾蒙蒙的，跟她当时离开时候一样。
她没惊动任何人，是在打车软件上预约的司机，司机替她提了行李，沈漾坐在汽车后座，看着窗外的霓虹灯牌怔怔出神。
途经过商业街，北燕市的路段果然依旧拥堵，哪怕预约司机有毫米级的开车技术，依旧被堵在了一锅粥里。
“姑娘，不急吧？去悦华庭那边的路，不好走啊。”
“嗯，不急。”
沈漾轻轻答了一声，司机看见客人似乎不太想说话，也就抓耳挠腮没有再接话。
外面的巨型屏幕上，播放着许发凉的广告，两年来许发凉的五官没有丝毫变化，打脸无数黑她整容的喷子。
唯有眼神和眉宇之间的气质变了，她的气质被锤炼得愈加沉稳大气。
“她现在更厉害了。”
沈漾到底是没控制住自己，低声喃喃了一句。
“啥？姑娘，你说外面那位呀？”
司机没等沈漾回复，噼里啪啦打开了话匣子。
“有一次她在我们北燕办活动，好家伙，连堵了三条街，里里外外，人都挤不过去，不瞒你说，老哥我也是有点门路的，远远见过许发凉一次，那相貌气质，不愧能火成这样。”
许发凉今非昔比，沈漾是知道的。
她喝某不知名汽水，被探班媒体拍到，当天不知名汽水便被买到脱销，她代言某珠宝品牌，第二天大妈们便成群结队去了当地的珠宝连锁店，她出演一个调香师，调香师这个职业便走进了大众视野，就职人数翻了一倍。
《若微》让她成了国内第二位大满贯影后，《死神游戏5》让她在欧美地区一角成名。
走上事业顶峰之后，她选择进组拍戏，与王贺导演再度合作武侠片，进组十个月，剧组目前正在日本取景。
“悦华庭到了，我进不去了，姑娘下车吧。”
沈漾下了车，提着行李箱，小区跟她走时一模一样，并未有任何的改变。
密码锁依旧好用，沈漾提着行李箱推门而入，有些灰尘气的空气扑鼻而来，家具上罩了白色防尘罩，没有多大的改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