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神仙还有堕神堕仙呢,怎么也没见他们对自己穷追不舍,凭什么只盯着我等妖魔不放,我们魔界之人大多连魔界都不敢出,生怕被他们杀了炼丹。”魅女不满道。
“就是,当初魔尊君墨阑还在世时,仙魔虽常摩擦,可好歹不受欺负,可君墨阑一死,我们魔族便只能任人宰割,终日躲在这魔界抢地盘,抢魔石,尤其当我魔力低微时,谁都能踏上两脚!”半截腿抹血泪道。
牛头人拽了他两下,他才想起什么,瞥了眼地上散落的头颅,惶恐地噤声。
宁拂衣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吞入腹中。
她身为仙,故而下意识站在仙界的立场思忖,这才说出方才那句话,可若代入眼前这些魔族的立场,生下便是魔界乱世,生下便得在刀尖上讨命,如何能像神仙那样学出满心仁义。
魔界万年前也并非这般,当时有魔尊治理,虽常同神仙二界起冲突,但冲突多因古往今来的两族观念,并非什么深仇大恨。
宁拂衣,你自立魔尊,除了将魔族当做避难所,救下一些投奔你的人,杀了些残忍嗜杀的毒瘤外,为魔族做了什么,为两族安定做了什么呢?宁拂衣忽然开始质问自己。
眼看着宁拂衣陷入沉默,坡上立着的众魔又开始对视,随后那魅女的头发从半空伸过来,戳了戳宁拂衣的肩膀。
宁拂衣险些被她的头发戳了个激灵,忙后退躲开。
“魔尊,你想什么呢?”魅女伸长脖子道。
宁拂衣摇摇头,她忽然抬手,收起了满地散落的头颅,于是血腥味也散去一些,坡上的空气好闻许多。
“我在忏悔,不曾真的帮过你们什么。”她如实道。
闻言,其中一个魔头眼睛越睁越大,睁着睁着,两只眼珠噗嗤一声掉落在地,一旁的人忙俯身帮他捡起,反手塞了回去。
坡下一阵安静。
“此次我唤来各位绝非利用,而是说服各位自保,至于为何是自保,我方才已然说得清楚,便不再赘述了。”宁拂衣轻轻道。
“我知晓仙界对魔界多有偏见,这种偏见自两族差异而来,又经过许多万年的针锋相对而激化,所以两族势不两立,乃是必然。而如今魔族式微,并无人引领,这才乱象横生,内斗连连。”
“这样下去的结果,就算没有蓬莱灭世,魔族也终有一日会灭亡,不是灭族而死,就是被仙界屠灭而死。”宁拂衣的话掷地有声,听得众人眉头紧皱,气氛如霜降后的湖面,冷而沉寂。
“我既拿了君墨阑的峨眉刺,又占下魔窟自命魔尊,便不能对魔族性命不屑一顾,此次大劫度过,我会代替君墨阑重振魔族,要仙界收手对魔族的压迫,换得六界和平。”
此言一出,魔头们更是坐不住了,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战战兢兢,想说什么又心生畏惧。
“可仙界仇视魔族已久,怎么能这般快改变想法?”魅女小声说。
“我并非要仙界改变想法,求人不如求己,两族和平共存靠的无非两点,利益捆绑亦或是实力相当,只要魔界足够抵抗仙界,想要和平,还不是手到擒来?”宁拂衣笑笑。
任谁都不想像过街老鼠躲躲藏藏,她的话无人反驳,显然说进了他们心坎。
“何况我说要带你们对抗蓬莱,自会暴露面目于仙界众人眼中,便是彻底将自己打为了魔,从此便也只是魔族中人,再回不了仙界。”宁拂衣又道,“你我既已命运相辅,便不怕我出尔反尔。”
眼前众魔交头接耳着,频频点头。
魔族大多数人身强力壮,暴躁嗜杀,但头脑简单,看着他们点头的模样,宁拂衣便知自己的话已然被他们接受,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牛头人举起了手中的三叉戟,期待地问:“待出了这魔界,俺他爹的能吃几口凡人的草吗?”
宁拂衣险些笑出来,她仰头和九婴对视,随后颔首。
“可以。”她允诺。
……
时间流逝,距离定好的攻打蓬莱的日子已只剩一夜,褚清秋从黄昏起便立在了崖上,望着天空尽头等待。
风将她衣摆吹起,像夜色下一只羽毛纷飞的鹤。
“神尊。”柳文竹从云深殿内跑到她身侧,同她一起朝天边望了望,随后道:“除去飞花教外的各派已然准备好,明日先在招摇山汇合,而后一起前往蓬莱。”
“另外江医仙也带着江家人前去了,说要借医术助各位一臂之力。”
“好。”褚清秋点头,但她双手攥着白骨,颇有些心神不定。
“神尊,你是在等宁拂衣么?衣衣她去哪儿了?”柳文竹试探道。
“她……”褚清秋顿了顿,还是未开口,“有事。”
“我想等她回来。”褚清秋垂下眼睑。
第151章 魔气
这夜虽月明星稀,却并不太平,仙门睁眼等待,人界百姓酣睡梦中,不知危险将临。
最先得了动静的是天玄剑宗,唐温书正立于塔顶夜观天象,手中罗盘却忽然颠簸发出嗡鸣,随后玄铁尽碎,唐温书惊诧之余,看见远处飞来光点。
细细看去,是满头大汗的松香长老,和松香长老身后跟着的周砚檀,二人气喘着落地,松香长老太过心急,险些跪地。
唐温书忙将人扶稳,讶异道:“何事惊慌?”
“不好了,掌门,中原地动了!”松香长老摇摆着胡子,痛心疾首道。
“中原向来安稳怎会地动?”唐温书大惊失色,回想手中破碎的罗盘,顿时心悸,“伤亡几许?”
“自岐国为中心皆有大震,包括附近的香山也遭此患,岐国如今已是一片狼藉,百姓死伤无数,哭天喊地犹如地狱!不少妖魔厉鬼借此生乱,凡间可谓乌烟瘴气!”松香长老忙不迭地说,随后于面前画出个半圆。
圆中显露人间景象,只见长桥断裂,水流改道,房屋尽作废墟,街道许多灾民逃窜,断手残肢随处可见。
随着半圆微转,唐温书眼睁睁看着一抱着婴孩的妇人被断裂长梁掩埋,在刺耳的尖叫声中,他惊出一身冷汗,忙挥手散去半圆,不忍再看。
“快,调出门中弟子前去相助!”唐温书还未痊愈的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另外将此事迅速通传其他门派,让其做好准备。”
“是。”周砚檀忙领命离开,身影落下高塔。
“明日便前去蓬莱,今日便发生此等大事,未免太过巧合!”唐温书负手踱步,脚步踏得咚咚响,“可若不是巧合,蓬莱之心实在可恶,竟将灾祸降于无辜凡人,其心实在可诛!”
“谁说不是。”松香长老急得薅下一把胡子,“那天瑞帝君若真能够操控山河,我等便十分危险了!”
“但愿。”唐温书攒眉往远处漆黑的天地眺望,喃喃道,“但愿,只是巧合。”
而在此时,遥远的蓬莱境内。
蓬莱大殿一片祥和,亦或比往日还祥和,因为天瑞帝君眼中满含愉悦,正坐在重重帘帐后,一口口品着春茶,满殿茶香四溢。
而帘帐外,几人福身立着。
“帝君,仙门这几日蠢蠢欲动,召回各地弟子,想来是已有预谋,妄图围攻蓬莱。”文曜君低头道。
“区区仙门,不自量力。”天瑞帝君似乎并不为所动,而是圆着嘴吹去茶上浮沫,“本君早便看出他们野心,妄图击破蓬莱,好让仙界无首,往后唯仙门是尊。”
“那帝君,我们便任其为之么?”文曜君问。
“跳梁小丑,随他们去便是。”天瑞帝君微笑着放下茶杯,“他们若敢来,本君便要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天地之主。”
“帝君乃神族后裔,寻遍六界怕都无人能敌,若仙门胆敢来进犯,我等必以命相守蓬莱,等不让那些反贼得逞。”文曜君双眼灼灼道。
“希望如此。下去吧。”天瑞帝君垂眼看着茶水,声音柔滑。
眼看着众人散去,男人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转而拿起针线,着迷地抚摸身侧还差寥寥几笔便能绘制完全的六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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