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颜云致送她回去,站在路边说:“回家吧。晚上早点休息,免得又做作业到半夜。”
“可是我想散会步,”宁恪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下雪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太晚了,改天。今晚不要了。”
“……喔。”
宁恪低下头,一副沮丧的样子。
“以后有的是时间,”颜云致把书包给她,“别着急小宁,你现在高一,等上大学有时间了,我带你去北方看雪。”
“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恪抱着自己的书包,眉眼一弯,全是笑意:“那我记下啦。等我生日,我要许生日愿望。”
颜云致笑:“好了,我不会忘了。生日愿望可以许别的,我记得答应过你,许什么愿望都可以,不用隔三差五提醒我了。”
宁恪被她看穿了小心思,一下脸红了:“谁说我是提醒你……”
“进去吧,”颜云致看见她头发上落了雪,轻轻拍了拍她发丝,动作轻而温柔,“早点睡。乖。”
宁恪瞬间不动了,不自觉低下头,由着她拍着自己的发顶,低声说:“我知道啦。你也早点睡哦。”
颜云致嗯了声,看着她进去。
没走几步,宁恪又回过头:“过年我想放很多烟花,可以吗?”
“当然可以。”
宁恪笑眯了眼,朝她挥手:“开始期待着过年了!阿致姐姐晚安!”
“晚安小宁。”
颜云致看着她背着书包,心情很好似的,像小孩般跳了几个格子,背影渐渐消失不见。
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指尖融化。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也开始期待新年了。
本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对新年没有期待,不过又是寻常的一天而已。
不过现在,似乎不太一样了。
就像今天下午,或者说今天一整天,她都记着要去接宁恪的事情,心情不似往常平和无澜,想着下午甚至会忍不住微笑。
因为她知道,有人正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己。
真好啊。
……
又是一年落雪时。
颜云致停了画笔,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她神色淡淡,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着,伸手接了一片落雪,看着雪花在她指尖融化。
“阿致啊,不是说要接宁小姐吗,怎么还不出发?”卢姐给她端了药过来,“雪天路滑,等会路上要小心。”
“她让我等她消息再过去,”颜云致接过药,说了声谢谢,继续画着没画完的画。
卢姐等她喝药,没立刻走开,她看着她画画,忍不住说:“这画回头要挂吗?”
画里也是冬天,落着雪。
冷冷清清的小木屋,火盆里是烧完的炭,只有一人在家,正对着那烧空的火盆。
卢姐是不懂画,但总觉得这画看起来空落落的……让人心里怪难受的。总之不适合过年挂在家里。
“不挂。”
“哦……那就好。”
颜云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停了笔,只题了四个字:一身无事。
“帮我收起来吧,我准备出发了。”
宁恪到现在也没发消息,提前一点过去吧,到那边等她就是了。
结婚两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去接宁恪。
她们的微信对话框聊天还停在今年夏天——她问宁恪,给宁家的长辈准备了礼物,如果方便的话,她想接她一起过去。
宁恪说不用。
后来她们各自去了宁家,在门口碰了个面,进去后装成一起从家里过来的,宁恪还挽住了她的手。
在这之前,她问过宁恪要不要去接她,好像也被拒绝过几次。
路上堵车。
颜云致降下车窗,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以前,以前宁恪会怎么样呢。
以前啊……
以前宁恪会一下课就飞奔出来,遇到老师拖堂就会很着急,被她说要安心听课,还要嘴硬说就是做不到。
甚至在某一瞬。
她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天,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低下头,落在她脸颊上的,轻轻的吻。
轻轻的,风一吹就散了。
似雪前尘,纷纷洒落。
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看见宁恪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一张图片,一个定位。
她回复了一句,但网络不好,消息发了很久都在打转,一直没发出去。
离那边很近了,先不管了。
远远地看见音臣娱乐的大楼,颜云致降低车速。
路边站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宁恪仰着头,似乎在接落下的雪花,连车停下都浑然未知。
颜云致没按喇叭,也没下车。
她想起陆燕时昨晚发来的消息说,协议初稿拟好了。
她没回复他。
车窗半降下来,暖气却开着,暖融融的。
车里慢悠悠放着昆曲。
是优美婉转,柔漫悠远的水磨腔调。
车门在这时被拉动。
颜云致偏过头,孔雀蓝流苏耳环随之轻轻晃动,她目光一如既往清淡温和,看向站在车边没动的人。
就这么一瞬。
颜云致看见宁恪怔愣的神情,看见她目光中来不及掩藏的……思念和久违的眷恋。
似踏尽千山万水,载着风雪归家的人。
颜云致看着她,眼眸里荡起微融的暖意,朝她一笑,温声说:“宁恪。回家了。”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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