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欢(50)
但只能挡,她找不到空当去攻击。
兰泽冷笑:“呵!小残废,你就这点能耐?” 两把剑相击的高密度声音在空中不断传来,眨眼间便就过了十个剑招,周围的人看的眼睛都瞪圆了,生怕漏过哪个精彩的瞬间。
纯拼剑招,凤羽剑的优势不能发挥,只靠她自己的剑术。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清冷声音:
“拿着它,去梅园等我。今天就教你北罚入门剑法。”
“你好好看我,我挥剑的姿势和脚下的步法都记住。”
“这就是基础的六步入门剑法,你一定要练好这六步。其余更高技艺的剑法都源于此六步,又受克于此六步。万物皆有其源,源头是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最能制住万物的。”
源于此……受克于此……
轻欢咬着牙,拼命想象当初南泱舞剑那几个优美利落的动作,轻薄剑刃在转瞬间刺过娇嫩梅花,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从容自若。
轻欢凝神,不再自乱阵脚,稳稳地踩着那六步基础步法,转息间抓住兰泽的一个空当,矮下.身子避开兰泽由上方攻来的长剑,锋利的凤羽剑向兰泽腰侧划去,将兰泽腰间的挂坠瞬间化断,当啷一声坠到地上。
“好!好俊的动作!”周围的人大声叫好。
兰泽恼羞成怒,腰间的挂坠居然都让人给挑断了,成什么样子!
兰泽大喝一声,施起轻功,腾身而起,向轻欢的弱处——右手边刺去!
可轻欢做了个出乎她意料的动作——她居然将左手的剑一个转身交到右手上,用力迎上她的长剑,挡下了这一招。
怎么可能……她的右手,不是废了么!
轻欢左右手来回交换凤羽剑,将周身防护地严严实实,还抓住不少兰泽的疏漏之处,好几次都险些叫轻欢刺中,兰泽居然逐渐落入下风。
这怎么可能!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个残废放在眼里的,这才第五天……若是败在这里,兰家的面子不就丢大了!
兰泽红了眼,拼尽全身真气,用最快的速度向轻欢攻击,可轻欢都一一接下,愈战愈勇。
既然如此……不如……
兰泽左手暗自握了一把银针,趁轻欢不注意一把撒出去!
轻欢吃了一大惊,忙挥剑挡去那忽如其来的暗器,剑刃上抬,露出了疏于防范的最脆弱地方。
兰泽求胜心切,杀红了眼,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举剑刺向轻欢的胸口。
随着剑刃割破衣衫的细微声音,长剑“噗——”得没入那人体最脆弱的心脉。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兰泽一脸。
周围熙攘的人顿时惊得安静。
轻欢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割开一般,疼得她几欲立刻昏迷。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长剑,喷出一口鲜血,溅在了晶红色的凤羽剑上。
“啊——我杀了你——”兰泽大喝一声,凌厉地抽出长剑,一掌拍向轻欢,将轻欢生生打出高台!
轻欢双眼像是被挖去了灵魂,她的身体如同一只被射落的大鸟,无力地从高耸入云的高台上落下。长发衣衫在空中被猎猎狂风卷起可怖的角度,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空中缭绕飞舞,无声地融入北罚天空纯净的白云。
在几乎同样高的论剑台另一侧的高台上,一个白色人影像一道光的速度,一个眨眼的时间,便飞到了遥远的那一边,接住了正在下落的轻欢。
轻欢浑身浴血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南泱的心脏。她那宛如清茶的浅色眼眸,似乎都要被轻欢身上恐怖的血迹染红。
第39章
北罚山,丹药坊中。
轻欢仿佛已经死了一般,身体都没有一点呼吸起伏,身上的衣衫染满了可怖的血液,异常沉寂地躺在床榻上。眉心鲜红的朱砂痣,更衬得肌肤惨白。
喻修和青木子亲自在一旁诊断,喻修忙着给轻欢止血,青木子则去药柜抓药,一边抓一边感叹:“七年前就躺过来一次……唉……不久前她师父也躺过来一次……我这丹药坊和荣枯阁还真有缘……”
南泱站在床位,紧紧盯着昏迷的轻欢,眼睛红得可怕,拳头攥得突出了青白骨节。
“大幸,没刺进心脏,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剑气伤了心脉,仍然很危险。”喻修将手伸到轻欢的衣领,却又一顿:“……这……我要给她止血,可……”
南泱轻声道:“我来。”
喻修点点头,将一旁的药和纱布拿过来:“我已经封了她的大穴,你只需要上好止血药,紧密包扎好,就可以了。剩下的,我去给她配药”说完,喻修和青木子都退出房间。
南泱轻轻坐到床边,双手颤的厉害,慢慢解开轻欢那全是血的衣衫,看着轻欢紧闭的眼睛,和眉心异常鲜红的朱砂,南泱捂着嘴,眼角流出一滴泪。
她真的,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这孩子……从小到大,命途已经那样坎坷,为何……还要这样来惩罚她呢……
南泱无法想象,若是当时自己没有及时上前接住轻欢,从那么高的台子掉下来,眼前的人还能否有命在。
万一……她死了……
南泱从来没有像这样哭过,她活了一百多年啊,无悲无喜了一辈子,但如若眼前的这个人死了……她哭得身体一颤一颤,喉咙里却死死压抑着不发出声来。
轻欢昏迷了半个月。
南泱就在她身边守了半个月,寸步不离。
她知道,这孩子,从小就离不开自己。如果她醒了,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会不会安心一些呢。
可轻欢的情况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好转,半个月后,不仅没有转醒,还突发了一场高烧。
丹药坊守着的一堆人忙得进进出出,云棠,疏雨都急着出去寻找药材,有些珍奇药材要去药阁取。喻修在炼丹的同时,还去处理了兰泽的事情。
兰府比较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喻修不好做出过分惩罚,只将兰泽逐出北罚,因她故意伤害同门。
但光就这一点,就让兰家脸面大损,兰泽大受打击。
南泱面色憔悴,却仍留在轻欢身边,给她额头换湿毛巾,在她无意识嚷嚷渴的时候给她喂水。南泱一直抓着轻欢的右手,不断传递真气给她。
“师父……师父……”轻欢轻轻呢喃,眉头因为高烧而痛苦地皱着。
“我在……我在。”南泱轻声安抚,紧紧握着轻欢的手。
“不要杀我……不要离开我……”轻欢痛苦地微微摆着脑袋,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发鬓。
南泱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颤抖着说:“我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你。”
“师父……我……就要死了……亲一下我……好不好……”轻欢昏迷中边哭,边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南泱脸上的泪泛滥成灾,她不懂,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但她还明白,她想怜惜这个人。
南泱撑起上身,慢慢俯身,颤抖着吻上轻欢苍白而滚烫的唇,脸上的泪滴下,和轻欢的泪水混到一起,溢在唇间,苦涩的很。
柔软的唇齿相互交缠的时刻,有许多画面飞快闪现。
第一回 见她,黑黑瘦瘦,脏的看不清脸,只有那一双漆黑清明的眼眸,带着不屈服的倔强。
荣枯阁中,她搂着自己脖子的依赖,和喜爱摩挲自己食指的小动作。
鸿飞阁的小竹林中,她磕磕绊绊练剑给她看,笨拙地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取悦她。
十七岁的她,眉眼仍旧漆黑明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引人遐想的风情,盈盈而立,静静地看她。
她第一次碰触到她的唇。
纸袋子里的糖葫芦。
她说:“师父,我喜欢你啊……我爱你……”
我爱你。
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不是她。